“茗儿,茗儿,快来看看,姐夫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朱棣兴冲冲地钻进茗儿的闺房,唤着她的乳名儿笑道。
“姐夫带啥好东西来了?”
正趴在床上和姐姐聊天的徐妙锦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着,有些兴奋。
朱棣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举起来,得意洋洋地道:“喏,你看看,漂亮?嘿嘿,一条是玄狐的皮子,黑如墨染,一条是雪狐的皮子,洁如白雪。你瞧瞧,上回你看见你姐的裘衣漂亮,就吵着也要做一件,姐夫可是放在心里喽,这两件皮子是韩都指挥送给姐夫的,姐夫送给你,一件白、一件黑,做出衣服来一定很漂亮。”
茗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小嘴一撅,一句话不说,一转身就趴到床上,把个背影丢给了姐夫,根本不睬他。
“唵?这是咋了?”
燕王莫名其妙地看看自己夫人,燕王妃抿着嘴儿乐,白他一眼道:“你呀,别来献宝啦,拿什么不好,偏拿狐皮子。”
燕王更加纳闷:“狐皮子咋啦,这不是茗儿想要嘛。老韩一送给俺,俺马上就想到茗儿了。”
燕王妃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狐皮,低声道:“茗儿这丫头一向死心眼儿,喜欢了一样东西,就不带换样的。”
她往床上一呶嘴儿,小声道:“喏,瞧见没?前两天去谢氏皮货行,小丫头一眼就相中了件狐皮子,是火狐狸皮,鲜红如火,确实漂亮。可惜了,那是有主儿的,出多少钱人家也不卖,小丫头刚把这个不痛快忘了,你又……”
朱棣傻了眼,小声嘟囔道:“俺哪知道呀,现在咋整?要不你去哄哄,这小祖宗俺也惹不起呀。”
朱棣夫妻的感情非常好,他们成亲的时候,一个十六,一个十四,一个是当朝皇子,一个是将门虎女,两个人从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做了夫妻,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之极,朱棣虽也有侧妃,但所爱唯有徐妃一人,朱棣现在有三子五女,全是徐妃一人所生,由此可见二人感情之笃。
听了丈夫的话,徐妃笑道:“这孩子脾气拗,除非自己想通,我哪劝得了。唔……,不如咱们找个时间,陪她去打猎,要是能猎到火狐狸当然好,就算猎不到,出去跑一跑,玩一玩,她也就开心了,小孩子么……”
徐茗儿一直竖着耳朵悄悄听姐姐姐夫咬耳朵,待听到要带她去打猎,可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她立即爬起身,拍手叫道:“好啊,好啊,那咱们明天就去!”
※※※※※※※※※※※※※※※※※※※※※※※※※彭梓祺穿一身男装,单枪匹马进了北平城。
她是从济南赶来的,她先去了阳谷县,见到了小东嫂子,得知夏浔和西门庆去了济南,问明他们所住老店的名字后,她又快马赶去济南,结果又扑了个空,无奈之下这才直接往北平而来。半路上正逢大雪,在客栈耽搁了两曰,今曰堪堪进城。
北平曾经是一国之都,地界之广、人口之众,她又没有官方身份,远道而来人地两生,如何去寻人?只走了半曰,彭梓祺就发觉这样下去根本就是大海捞针,说不定等到夏浔办完了差事回了青州,她还在北平城里两眼一抹黑地到处转悠。
无奈之下,彭梓祺只好借用她轻易不肯动用的力量了。她寻了一家档次不算高,但是价钱公道、味道也不错,客人很多的饭馆,就在临门的一张桌前坐了,要了几道酒菜,两个杯子,自己用一个杯子,另一个上边横亘一根筷子,下边又竖放一根,摆在饭菜前边,好象一个人吃着饭,闲极无聊随意摆放的。
很快,就在一个闲汉注意到了,他远远的打量彭梓祺一阵儿,又与一个朋友低语几句,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在彭梓祺对面站定,拉过凳子坐了上去,嘿嘿一笑,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低声哼道:“淤泥源自混沌启。”
彭梓祺头也不抬,挟一口菜,低应道:“白莲一现盛世举。”
那闲汉神色一缓,又问:“兄弟自何处来?”
“青州。”
“白莲开处千万朵,不知生就哪一枝?”
两人一面说,一面悄悄打着手势,探问了一番,那人确定了她的身份,神色便和气起来:“不知兄弟有什么事,需要北平的兄弟们帮忙的?”
彭梓祺说道:“我要找两个人,他们应该住在北平的某家客栈里,可是兄弟一人,实在寻找不得。”
“嗯,他们的名姓是?”
“一个叫杨旭,一个叫西门庆。”
“是敌是友?”
“这个……”
彭大姑娘迟疑了一下:“说是敌?万一他们一时兴起,帮着动手拿人怎么办?说是友?自己朋友,居然不知下落,你千里迢迢的追来做什么?总不能说彭大小姐想男人了?”
彭梓祺犹豫了一下,才道:“只要能确定他们的住址就好,其余的事,小弟自己可以办。”
那闲汉一笑,说道:“成!我立即报上去,请香主下令,吩咐本坛的兄弟帮你寻人。一俟有了消息要送到何处?”
彭梓祺道:“我就住在对面客栈。”说着手掌一翻,递过一摞宝钞:“劳动本地的兄弟们了,小弟过意不去,这点钱,拿去喝口茶。”
那闲汉一把按住,嘻皮笑脸的神色不见了:“大家同气连枝,一门兄弟,理应帮忙的。若是这么做,那就见外了。”
彭梓祺启齿一笑:“我知道,这笔钱不是谢礼,我知道兄弟们也不容易,大家都有事情做,要放下自己的事情去帮我寻人,这就耽搁了生计。再者,要寻人、要打听,总要有所花销的,小弟若是没有钱,那就厚颜承情了。既然小弟手头宽裕,你若谦让,是不是才算见外了呢?”
那闲汉想了想,展颜笑道:“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彭兄只管等我们的消息,只要这两个人在北平,我们一定挖得出来,告辞!”
“好走!”
彭梓祺微微一颔首,拈起酒杯,一仰脖子灌了下去,一双星眸顿时更加地亮了……※※※※※※※※※※※※※※※※※※※※※※※※※※※※※※※※卢龙口内,夏浔和西门庆爬上了一座山岭。
两个人都穿了适宜运动的衣服,老羊皮袄、青夹裤,兽皮绑腿,抓地虎的狗皮靴子,手中又持一支枣木杖,肋下佩刀,那是防着野兽的。这样的大雪天,一旦遇到出来觅食的野兽,那是很难缠的。
上山的时候正下着雪,此刻雪已经停了,四野白茫茫一片,天空中彤云密布,站在山顶,罡风呼啸,狂风过处,刮得雪沫子直往人的衣领子里钻,虽然二人戴着护耳的狗皮帽子,面上也蒙了棉布手巾,还是被那狂风吹得眯起了眼睛。
站在这里望出去,白皑皑的山峰绵亘不断,形成了一条条银色的山脉,一座座山峰,高低错落,险缓不同,远远望去,当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兀立的无尽山峰之下,树林全成了白色,人兽绝迹,这一边,是中原大地,山的另一边,则是莽莽荒原,那是胡人的天下。
“你看,那里就是卢龙关。”
顺着西门庆所指的方向,夏浔眯起眼睛,才发现白茫茫的山谷中一处地方隐隐露出大明的旗帜,再仔细打量一阵,才隐约看出那已被白雪覆盖得与其他地方没有显著区别的所在是人工修筑的一道关隘。
“哈剌莽来部落的人会把货物从那儿运过来,我们的车子分头出城,集中在这个地方接收货物,但是百十车的皮货一进北平城,根本瞒不过别人的耳目,所以咱们得寻摸一个所在,安置这些车马,然后每天一二十辆,分批的返回北平。随后,谢传忠会协助我们安排水陆两途把东西运出去,我们坐镇北平,随同最后一批货物一起离开。”
听完了西门庆的介绍,夏浔点点头:“那么大部分车马得在野外待上三五天,食物好办,这天气受得了吗?”
西门庆道:“没有问题,那些车把式都是跑长途惯了的,荒山野地里知道怎么照顾自己。问题是得找个安全的所在,能藏得下这么多车马,比较背风,进出方便,晚上若生火取暖,也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
夏浔苦笑道:“这样的所在可不好找,走,咱们再往那边转转。”
又过了许久,两个人顺着山脊走去,出现在另一处山峰上,刚刚站定,夏浔就两眼一亮,向前一指道:“你看,那里怎么样?”
西门庆定睛看去,就见前边是一条宽阔的山谷,葫芦状的,谷口狭窄,谷内却极宽阔平坦,地面平平,估计是一条冰封的河流,三面环山,山坡上长满了参天古树,都成了冰雕一般,白皑皑的毫无生气。
西门庆大喜道:“这个山谷瞧着不错呀,很合适,走,咱们过去看看,把路线趟出来,别等到交易的时候黑灯瞎火走错了路。”
两个人说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谷中趟去。
这时,在他们身后一处更高的山峰上,出现了一群人。其中一个穿着白狐裘衣、白狐裘裤,白狐皮的遮耳帽子,整个人全副武装,看起来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峰峦这一侧站定,忽然惊咦一声,指着正在大雪中艰难跋涉的夏浔和西门庆道:“姐姐,你看,那儿有两个人,也是来打猎的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