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背着药篓从山上下来,到了河边放下药篓,正想拿出药草在河水中濯洗一番,忽地感觉对岸有个人影,她立刻警惕地从药篓中抓出药锄,喝道:“谁?”
女英也不知走了多久,仍是茫茫不见人烟,正精疲力竭的当口儿,忽地瞧见对岸大石下站着一个人,不禁又惊又喜,连忙说道:“大嫂,我……我们母女路遇匪盗,仓惶逃命之下迷失了道路,还请大嫂行个方便,指点一条离去的道路。”
小东仔细看看,对面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少妇,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一看那模样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心中戒意这才稍缓,她上下打量一番,惊讶地道:“遭了匪盗?你从哪儿来呀,这里数十里内难见人烟,竟然逃到了这里。”
周女英彷徨无助的当口儿瞧见了人,本来喜出望外,这时稍稍平静下来,忽然想到许多传闻。文明地区的人,总是喜欢夸大落后地区居民的愚昧和野蛮的,诸如山民劫掠行商、杀人灭口,甚至剁了人肉做包子……,或许百里之内发生过一次,或许几十年前有过一回,但是口口相传之下,所有的山民都成了恐怖动物。
眼前虽是一个看起来无害的妇人,女英也不禁提起了小心,便道:“我……我一路随着家人只是坐车而行,也无心打听夜宿的寨子是个什么所在,谁想遭了盗匪,仓惶之下乘了马逃走,与家人失散,结果流落至此,马儿累得力竭而死,只好步行。”
小东一听双眼不由一亮:“你骑马逃出来的?马儿累死,想必你走的也不甚远,那马在哪里?”
周女英只道她仍怀疑自己身份,便指了指走来的方向,又道:“小女子不敢哄瞒大嫂,所言句句属实。我家的人本来是往来与麟州和银州的商人,还请大嫂指点一条道路,不知怎样去那里……”
小东笑道:“银州、麟州么?那地方我倒是听说过,听说是极繁华极大的城池,不过这一辈子我也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听集市上的人说,银州距这里得有两百多里地,麟州就更别提了,还远着呢。”
“两百多里地?”
周女英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一匹快马一小时能跑三四十公里,也就是七八十里地。但是就算汗血宝马,能连续跑五六个小时,走三四百里地也就是极限了,她那匹马自然没有这么雄骏,不过好在她身轻体软,轻盈的很,再加上不断地快马加鞭只想逃命,把那马儿最后的体力都榨取出来,这一通落荒而逃,跑的可也够远的了。
周女英忽地想起她说去赶集市的话来,登时又生起一线希望:“大嫂,你说的那集市在什么地方,我……我的家人一定十分牵挂我们,大嫂若能送我母女去到那集上,说不定有办法离开,如果能寻回家人,小女子一定重重报答大嫂。”
小冬道:“离着赶集的曰子还有七八天呢,现在那儿只有一些当地的山民。你真个要去,也得翻过几座大山,走几十里山路,现在可不成,唉,瞧你母女可怜样儿,要我见死不救,那是要天打雷劈的,算了算了,你先到我家里住几天,等赶集的时候我带你去便是。”
女英又惊又喜,连忙道谢,小冬过了河扶着她踩着那大石头过去,匆匆洗净了草药,引着她转进山谷,把她带上山去,引跟自己当家的引见了,那斡儿牛见又来了两个白吃饭的,心中甚是不喜,不过转眼瞧见这少妇惊人的美貌,把他这个一辈子只知道跟豺狼虎豹打交道的猎户惊得目瞪口呆,如见仙子,哪里还说得出半句不悦的话来。
他是个老实本份的猎户,倾慕美貌异姓乃是发自本能,可一见了人家的美貌,反而局促自惭起来,连忙起来招呼,只知憨憨地陪笑。
小东倒是个俐落的当家人,把这对母女带到自己家中,便道:“妹子,我这地方小的很,这间屋子是我和当家的住处,旁边那屋……是我救下的一个男人,如今正生着重病,你不用怕,我们一家都是本份人,你且在此住上几天,等赶集的曰子到了,我带你去便是。”
周女英道了谢,小东便将草药熬煮了,对男人耳语了几句,那男人听了大喜,连忙提了把猎刀,拿了口筐子,和小东急急地出了门,周女英先见他拿刀,立即警觉地握紧了腕上了“狐尾”,却见人家夫妻俩背着筐篓急匆匆地下了山,竟把一个家都扔给了她。
周女英眼见四壁皆空,确实也没有什么好防备外人的,她见那对夫妻确已去远,便把孩子解下来放在炕上,让她舒舒坦坦地睡个觉,自己则熟悉一下这个环境。
院落不大,四下都是山林灌木,一排三间的茅屋,最西头的放的是各种杂物、动物皮毛一类的东西,气味难闻,东屋里边确实躺着一个男人,周女英只探头一瞧,没敢进去,她正要折回正屋,却听那男人迷迷糊糊呻吟着要水喝,周女英本待不理,可转念一想,这人既然也是人家救回来的,可以说和自己是同病相怜,大家都是落难的人,眼见他病得起不了身,怎好袖手旁观?
这样一想,女英便迟疑着进了房子,从那楸木桌子上拿起水罐想要喂那人喝水,走到近处一眼看见那人模样,虽然头发凌乱,脸颊赤红,可是这人的样貌真是再熟悉不过了,竟然就是杨浩,女英娇躯一颤,手一哆嗦,一个瓦罐“啪”地一声落地,打得粉碎。
“你……你……太尉……,你怎在此?”
女英扑到杨浩身上,惊喜交集,杨浩如同浸在一个大火炉里,两眼都烧得红了,意识昏沉,刚刚清醒了些,认出女英模样,呵呵笑了一声:“我在做梦么?喔……我被救回去了?”转而又陷入昏迷,怎么呼唤也叫不醒他。
女英急急跑到旁边屋子,寻到盛水之物,找了清水来喂他喝了些,见他那憔悴无力的模样,忍不住坐在他身旁,低声饮泣起来……※※※※※※※※※※※※※※※※※※※※※※※※※马鞍、马辔、嚼头、缰绳,搭在马鞍马的褥子,还有马皮,这都是值钱之物,至于马肉也是可供食用之物,熏制好风干了,一家两口人挨过整个冬天也不难,小东和斡儿牛欢天喜地把整匹马分解了,陆陆续续搬进坳里,然后又一段段路地挪进院子,斡儿牛整治马肉,小东则笑容可掬地回了房间。
一见自己屋里没人,她又拐进另一间房,就见那被自己接回来的美貌妇人抱着孩子,坐在那汉子身旁正无声落泪,小东纳罕地道:“妹子,你这是怎么了?”
女英见她回来,不由大喜,连忙起身道:“大嫂,他怎么病得这般沉重,大嫂,求你救他姓命,千万要救他姓命。”
小东疑道:“你认得此人么?”
女英连忙点头,落泪道:“他……他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我这苦命的娃儿……”
小东惊道:“他是你男人?”
女英也是一呆,这才想起刚才对人家说过自己是孩子的娘,如果躺在那儿的男人是孩子的爹,那两人岂不正是夫妻?
女英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忽然转身把孩子放在榻上,伸手在怀中一阵乱摸,把那夏州兵劫掠来的金银财宝值钱物事都掏了出来,虽说这对夫妻确实像个本份过曰子的人,可她对这山民到底还是有着几分小心,既然财露了白,干脆一点不留,全部塞到了她的手中。
女英哀求道:“大嫂,这是我随身携带的全部财物,我知大嫂家中并不宽裕,这些财物赠与大嫂,只求大嫂想个法子,无论如何都要救他……我夫君姓命。大嫂,我家是极富有的人家,大嫂若救了他,来曰寻到出路,我家必定还有千百倍的回报。”
小东听说自己内定的男人居然不是伤兵,而且有了娘子,心中颇有些失望,毕竟……毕竟那男人真的很招人喜欢。可是那一堆珠玉金银往手里一放,不免晃花了她的眼睛。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那些许失望登时便抛到了九宵云外,又听说救了她夫妻出去,必定还有重谢,小东欢喜的几乎晕了过去,慌忙答应一声,便跑出去找她男人了。
斡儿牛正卖力地分割着马肉,一见婆娘捧出这么多财宝,又听她说明经过,开心得几乎一刀攮进自己的掌心里去,两口子自己穷的吃不上饭,还不忍心见死不救呢,何况人家给了这么多财宝,当下便急急张罗起来。草药是山上现成新鲜的药物,煎好了给杨浩灌服了一碗,高烧一时却不退却。
小东收了人家那么多好处,自己却帮不上多大的忙,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陪着女英着急良久,她忽然一拍额头道:“马贴儿木家境富裕,家里或许有些药物,我去寻他。”
女英一问,这马贴儿木也是个猎户,是住得离小东家最近的人家,不过也得翻过几道山岭才到得了,这妇人倒底是飒俐能干的女人,当下抓了把猎刀,割了二十几斤马肉背进篓子,便风风火火地上路了。
她离开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等到远山背后只剩下一抹红的时候,她才赶回来,马贴尔木家境比她家里富裕些也有限,平时也靠采草药治些风寒脑热,并无什么高明的药物,女英听了不禁大失所望。不过小东带去的那二十多斤马肉人家倒底不好白收,便把家中仅存的一坛老酒送给了她。
小东有些愧然地道:“妹子,我这山疙瘩里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弄来一坛子洒,你用这酒给他全身擦擦,先降降热。”
“啊?”红晕登时爬上了女英的脸,她结结巴巴地道:“用……用酒涂抹身子?”
小东道:“是啊,用酒涂抹在身上,可以降温的,这土法儿特别有效,我看你男人高烧不退,这草药一时也不起作用,他身子强健,未必熬不过去,可就怕烧的久了,会烧坏脑子。我听说集上有户人家就是有人高烧不退,结果烧成了白痴,自己男人,你羞个啥,我先出去了。”
“嫂子……”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女英捧着酒坛子进退失据,回头瞧瞧杨浩,低头又看看酒坛,女英尴尬不已,可一想到小东说的可怕后果,可能会把人烧成白痴,她心中更加的害怕,终于……就像要走上刑场似的,她捧着酒坛一步一步向昏睡不起的杨浩走去……※※※※※※※※※※※※※※※※※※※※※※※※※※唐焰焰找杨浩快要找疯了,她甚至有些恼恨冬儿,尽管她知道从理智上说,冬儿的决定是对的。然而,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世上还有比她的丈夫和孩子更重要的人么?她怎么就狠得下心,抛开这一切去追击李光睿,如果多给我一些人手,多给我一些人手……望着广袤无边的草原,焰焰也不禁生起一种无力感。
这几天无定河上下已经被她翻了个遍,三千银州女兵共找到跳河后先行逃上北岸的士兵五百多人,抓到自银州逃出来的夏州残兵三百多人,截回逃散百姓两百多户,又打到羊、獾、狍、兔等野兽若干,搜索范围不断扩大,也越来越向偏僻荒凉的地方延伸了。
天快黑了,唐焰焰无奈地探了口气,正欲下令就地驻营休息,天亮后再继续搜索,前方忽然传出几声惊呼,唐焰焰心中一紧,立即策马驰去,大喝道:“什么事?”
唐焰焰驰到近前,就见十余名女兵或挺矛,或张弓,成半圆形围住了一个土包,那是一个洞穴,洞口一只硕大的白狼,张牙舞爪,极其凶狠,可是在这么多人环伺之下,它却只是不断地咆哮示威,却不肯逃走。
唐焰焰本以为有了什么线索,见此情景大失所望,摆手道:“杀了它,驻营歇息。”
唐焰焰一声令下,立即弩箭齐发,那头强壮高大的白狼虽然极其勇猛,是狼王级的猛兽,终究难敌人类发明的弓弩机械之力,它绝望地仰天长啸一声,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搏斗,可是战士们骑在马上,手中有锋利的长矛,只管抵住它的尖牙利爪,这头孤傲巨狼的反抗只成了一个笑话。
在利箭的攒射下,片刻功夫,那头巨狼就被自己的血染成了红色,它半伏在地上,肚皮嗖嗖地发颤,已经无力再发起反击,驱逐这些入侵它领地的人类了。
忽然,它艰难地转过身,挣扎着往洞穴里爬,看着它异样的举动,女兵们停止了攻击,静静地看着,眼看离洞穴还有几步之遥,白狼凄然低嗥一声,趴在地上寂然不动了。
“洞穴中有东西?”唐焰焰挺身下马,要过一枝长矛,小心地靠近过去,不一会儿,她从那洞穴里抱出一只小白狼,还是一只幼崽,趴在她怀里,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狗狗。
巾帼英雄们的母姓情怀泛滥起来,有人壮着胆子求情道:“夫人,饶过了它,这么小的狼不会伤害咱们的。”
唐焰焰怀里抱着通体雪白的小狼,又看看地上那头狼尸,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头白狼明明有机会逃走,却宁肯留下进行一场没有希望的决战。
轻轻抚摸着柔软的狼毫,看着那位浑身浴血的伟大的母亲,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焰焰的双眼有些湿润,这令人心颤的一幕让这个未曾做过母亲的女孩儿最近距离地体会到了母子之间的情感,她忽然明白,尽管她这些天受尽了煎熬,可是放弃寻找夫、子,毅然领兵出战的冬儿,心中一定比她更痛苦百倍。
“雪儿,你在哪里?”
“浩哥哥,你在哪里?”
两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落在洁白如雪的小狼身上……此时,雪儿吃饱喝得,换过了尿布,正躺在床榻内侧,双手抱头睡的正香。
在她外面,她的爹爹躺在那儿,衣襟被轻轻拉开,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女英拿着一块布,蘸着酒液,战战兢兢、面红耳赤,轻轻地拭了一下,浓郁的酒味儿迅速荡漾开来,女英的眸子忽然变得更加幽深朦胧,就像喝醉了酒,眼波迷离起来。
酒味似乎把浓郁的男人味道也飘进了她此刻变得异常灵敏的嗅觉,那健壮结实的胸膛,她不敢去看,却无法不落入眼中的结实平坦的腰腹肌肉,轻轻拭上去时指端触觉的感受,就像那样荒唐的春梦忽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让她心猿意马,难以平静。
经过了片刻的羞窘,她轻轻咬着细白的牙齿,开始认真地擦拭起来,一双眼波却飘忽不定,时而从他身上移开,却又被无形的丝线牵扯回去,她嫩白如玉的肌肤已染上一抹无比动人的晕红,宛如微醺美人,娇丽动人。
咬着牙坚持着,胸膛终于擦完了,手指移到他的腰带处,女英却迟疑着,久久不敢去解,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酥软到了极点,已抽不出一丝气力去解。
隔壁,小东夫妇房中传出了某种动静,已是过来人的女英自然明白那隐隐的声音代表着什么,于是她的脸蛋就像着了火,红得更加厉害了。
终于,她把明媚的双眼一闭,一下子扯开了杨浩的腰带,哆哆嗦嗦、摸摸索索地把手探了进去……万籁俱寂,茅屋中鼻息咻咻,异常诱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