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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那边审得如何了?”沉吟许久,刘皇帝抬首,似乎换了个心情,平澹地问道。
“据小的所知,毫无进展!”闻问,喦脱凝神答道。
“那个向敏中,为人虽然呆板保守,但做事可不拖沓,能被慕容承德一路提携至少卿,那就一定是能做事之人!”刘皇帝听了,澹澹道:“怎么这件事,办得如此拖泥带水?”
喦脱拱手作了个揖,道:“这向敏中,怕是还在等着官家的示谕,不得上命,他是不敢贸然动作!”
“朕的指示还不够明确吗?”刘皇帝扭头瞧向喦脱,一副纳罕的样子。
喦脱低声道:“这段日子,大理寺那边有些热闹,如官家所虑,关注着康宁的人很多,坐不住的人也很多......”
“意料之内!”刘皇帝澹澹地笑了笑,笑得很难看,手以一种疲惫的力道在空中划了下,吩咐着:“让那二人进殿吧!”
“是!”
刘皇帝近来,接见最多的臣下,除了吕端与杨业,便是皇城、武德二使了。得到招呼,王继恩与王玄真二人迅速进殿参拜,在外候诏时,二者显然已经有过一次交流,这一次又是难得的两司联合办差。
王玄真这几年的变化很大,原本性感的小胡子被浓郁的长须所替代,明显多了些老态,但整个人的气质也更加内敛深沉。
当然,这些在王继恩眼中,便是阴险狡诈的体现。李崇矩当初的冒险举荐没有被辜负,王玄真在武德使的位置上,做得着实不错。
毕竟是武德司系统里成长起来的,又久居实职,王寅武的影响虽然此前有强力清除,但多多少少有些余泽,再加上李崇矩的支持,王玄真接任虽谈不上水到渠成,也算有惊无险。
比起他叔,王玄真最大的不同便是政治眼光与觉悟极高,他从一开始心中便有数,他这个武德使是勉强上位的,身上还背着旧账,倘有半点行差踏错,那就是新旧账一起清算。
而想要化解,最根本的不是获得多少人的支持,而是刘皇帝的看法。王玄真正是通过这几年废寝忘食、竭忠尽诚,得到了刘皇帝的认可。
在武德使任上,王玄真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在李崇矩整顿的基础上,进一步强化风纪工作,彻底扭转王寅武当职期间产生的诸多不良风气,深入解决了大量历史遗留问题;
其二则是对刑徒营的整顿,在刑徒营的管理权正式从地方官府转移到武德司后,此前层出不穷的刑徒骚乱状况迅速得到了遏制,这都源于武德司吏的强力管控,当然背后是刑徒营伤亡率的上升,很多人不是累死,而是直接被秘密处死,王玄真为之制定了一套完备、严密乃至堪称残酷的监管制度。
王玄真其人,真正掌权之后,且狠着,论雷厉风行也要远超他叔叔乃至任何一任前辈武德使。但是,此人懂得隐藏,做得也周密,武德司在他的统管下阴暗层面更多,范围更广。
但是,经过这几年的努力,王玄真在刘皇帝那里的印象得到了根本性的加强,在刘皇帝看来,这王玄真怕是历任武德使中最称职、业务能力也最强的。毕竟,其他人,包括其叔王寅武,都属于半路出家,王玄真却是从武德司系统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在外人眼中,武德司是越来越神秘,在让人忌惮上也越发向皇城司看齐,对于武德司的变化,王继恩这老太监自然是多加关注的,也正因为了解了常人不知道的情况,方才对小儿辈的王玄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警惕,这小子,实在不是善茬。
哪怕在进殿期间,王继恩还用余光观察着王玄真那张平静到澹漠的脸,目光满是忌惮,同时还有嫉妒。以王玄真的年龄、资历,竟然掌控着大汉最为庞大的特务机构,从实权上几乎与他这个老大官平起平坐,甚至犹有过之,这后浪汹涌扑来,王继恩心理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平衡?
不过,到了御前,二王都不约而同地低眉顺眼,恭谨行礼。随意地扫了二人一眼,刘皇帝叫起,然后直入主题,道:“都说说你们这几日的调查成果吧!听说大理寺很热闹,都有哪些人?”
显然,把康宁放到大理寺,只是刘皇帝的一次钓鱼行动罢了,这一点,想来很多人都能看出来,但是即便看出来了,当利益与前途忧切相关之时,也没有多少人能按捺得住,否则大理寺也不会“门庭若市”。
今夜,算是刘皇帝“收网”的开始,同时,他对康宁究竟“织”了怎样一张权贵利益网,也格外好奇与关心。
皇城司与武德司在具体调查上,是有分工的,皇城司主要针对勋贵,武德司则是官僚。由于资历的问题,自然得王继恩先汇报,呈上一份不算厚的报告,王继恩便开始详尽地介绍起来......
王继恩提交的重点,还是一份名单,一份与康氏有牵扯并根据牵扯程度分门别类的名单。由于刘皇帝的高度关注,王继恩根本不敢在此事的调查上打折扣,因此,基本上是据实而报。
受过康氏好处的勋贵确实多,各种名义上的往来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但真正与康家“沆瀣一气”的,还算是少数。虽然王继恩不敢直接代替刘皇帝做判定,但汇报上的倾向是这样的。
刘皇帝仔细地审阅了一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皮子微抬,问道:“广阳伯府与之也有勾结?”
王继恩:“近来,尤为频繁,康家对广阳伯府甚是殷勤,康宁被捕之前,还亲自登门拜访过,被捕后,康家人又往伯府送了一箱礼物......”
刘皇帝只稍微想了下,便又问:“李重进家也向康家借钱了?”
王继恩对这些情况,显然已是烂熟于心,几乎不假思索,便答来:“是谷阳伯之子李延昌因欠赌账,数额不小,为免谷阳伯发现责骂,因而暗地里向康家借钱,此事,似乎已然事发,谷阳伯将李延昌痛笞一顿,昨日还亲自去了一趟阳邑侯府,二人具体商谈过什么,尚未探明。”
老脸上还是没什么波澜,稍微记了一下,刘皇帝又问起其他勋贵的情况,包括国舅李业,就是王彦升家的事也重新听取了一遍更为细致的调查结果。
总得而言,勋贵们与康氏之间的关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康家不惜血本地讨好收买着,勋贵尤其是勋贵子弟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康家孝敬,甚至给刘皇帝一种他们在收“保护费”的感觉。
康家针对的,也大多是那些勋贵中的膏粱纨绔,不免有为康宁驱策的,但总体而言,勋贵们还是矜持的,毕竟地位的悬殊、贵族的尊严让大部分人并不把康家太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