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旻所请,具体如何支援,政事堂有何腹稿?」刘皇帝看着刘旸,直接问道。
刘旸沉吟了下,从容禀道:「种子、农具,官吏派遣,皆非难事,前者可有户部自调拨转运,后者沿循边鄙地区官吏委派升迁条制施行即可,大汉如今不缺官吏人才。
不过,西域形势复杂,又有新占大片土地,想要巩固,善加开发,还需多遣熟悉边鄙胡民事务的职吏,最好从临近的西北道州遴选。
西北近几月的整顿中,还有一批罪行较轻的官吏,未曾处置,儿以为亦可尽数发配往西域,充实当地,也与其戴罪立功的机会。
另外,朝廷的观政学士中,也滞留了一批人,未定去处,也可外放安西历练!」
听刘旸层次分明的措施,刘皇帝显然很满意,点着头道:「治国以治吏为先,把用人之道搞深彻了,那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爹说的是!」刘旸附和了一句,道:「唯一困难的,还是人口,在这方面,朝廷暂时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
西域毕竟太过偏远,地方也还不安定,大汉怕是没有多少愿意移居的人。若是早年,尚且能从贫苦百姓中招揽,但近些年,这个办法成效也低了。
即便有愿意外出闯荡的,也不愿意到如此偏远的地方,又或者宁愿出海......」
「这些确实是问题,总要拿出些措施!」刘皇帝平静地道。
刘旸看了刘皇帝一眼,拱手道:「赵相提出一个建议,榆林之乱,根子在党项人,若是能把党项人徙居西域,既可解榆林之乱,又可起到援济安西之效。宋相提出异议,认为此举只会加剧党项动乱,王相、吕相也有疑虑,因此此议暂且搁置!」
对此,刘皇帝没有像寻常时候问刘旸的意见,而是直接责道:「这个赵普,莫不是老湖涂了?亏他想得出来!
党项难驯,榆林在关中眼皮子底下,尚且刁顽不臣,闹出这等动荡,把他们迁到安西,那还得了?此策无异于纵虎为患,届时天高皇帝远,朝廷何以制之。
西域如今的情况本就复杂,难谈巩固,若是再让党项人与黑汗人勾结起来,那会酿成怎样的祸患,赵普难道看不到吗?」
面对刘皇帝这一番对赵普建议的斥责,把赵普批了个体无完肤,刘旸意外之余,心中实惊,虽然不是当面发难,但这实在是不顾及赵普的颜面。
犹豫了下,或许是性格的原因,又或许与赵普关系向来不错,刘旸还是开口为赵普说了句话:「榆林骚乱,至今已近一年,赵相想来忧劳伤神,思虑略有疏漏!」
闻言,刘皇帝愣了下,注意到刘旸那平静的表现,笑了笑,从张牙舞爪的状态中走出来,轻声道:「说说可行的办法!」
在这方面,刘旸显然还是有些考虑的,闻问,继续说来:「经儿与臣僚们商讨,还是只能采取以利诱之的政策了。臣等认为,可效安东之事,制定移民政策,由朝廷拨款,专事招揽内地百姓。
六弟在奏章中提到过,西域虽然偏僻,风沙遍地,却也不缺耕地、草场、水源,有些地方,沃土肥田,比之中原富田也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加以西域当丝路要冲,有东西商旅带动,其本就具备发展富庶的基础,这些年河西走廊的发展,已然证明了此点。
以安东之苦寒,尚能移民数十万,何况西域?」
刘旸说完,刘皇帝微微颔首,不过,瞟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我记得,当年刘煦行此策时,朝廷可是蜚短流长,闲言碎语不断,怎么此次,态度变了?」
听刘皇帝这么说,刘旸沉默了一下,刘皇帝所指,那些对当年安东之政指手画脚、阴阳怪气的,可有不少都是他这
个太子的支持者。
迎着刘皇帝的目光,刘旸微微低头,应道:「大哥在安东的施政,卓有成效,东北山河渐固,人烟渐盛,皆乃其功。平心而论,个中之政,可称道者,自当借鉴!」
略微停顿了一下,刘旸又道:「若六弟能效大哥之政,安西能如安东之事,那么大汉东西万里疆陲,都可保安定了!」
刘旸这番话,不论是否出自真心,但此时在刘皇帝听来,却还是很欣慰的。大概是坐久了,挪了挪屁股,指示道:「朝廷可发布一份公告,号召朝野官商吏民,远赴西域,开发安西,另外,丝绸之路上,沿途关市税收,可做减惠,以激励商旅,以此带动人气!」
「是!」刘旸两眼一亮,当即道:「当年爹下诏,勋贵臣民,奔赴安东者,达数十万人,想来此告一下,西赴安西者,必定更盛!」
「西域虽远,但确是块宝地,否则西域诸国之盛不会流传千年。虽久失于异族,但是大汉固有领土,如今拿回来,自然要善加利用开发,使其永固于中国!」刘皇帝说出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不过,也确实有几分真心。
到他这个阶段,比起过去,已经少了太多虚情假意,言行随心,卸下了许多伪装。然而,越是如此,臣子们反而更惧,更觉他深不可测。
「还有,六弟除了组织安西的农牧民恢复生产之外,还安排西征大军就地屯垦,已然开垦的大批田亩,今秋便能获收,填补军需。儿看六弟的意思,有将西征大军就地安置的意思。」刘旸又提起一事。
「哦?」闻言,刘皇帝两眼中闪过一道疑思,问道:「你以为如何?」
「倘能如此,再将西征将士家属西迁安置,可立得数十万口,西域可安!」刘旸似乎没有考虑其他东西,实事求是地道。
「话虽如此,然军心可安?」刘皇帝想了想,却道:「数万将士,背井离乡,远赴西域,为国作战,建功立业,尚可忍受。若是将他们屯留当地,如何能够甘愿?」
虽然看得到好处,但在这方面,刘皇帝还是保持着谨慎态度,不论如何,军队不能乱,军心不能不稳。就是安东的驻军,也是定期轮换,就是为了抚慰将士,以免在长期的戍边过程产生怨言。
不过,刘皇帝考虑之后,还是指示道:「此法可行!但要听从将士意愿,不可强求!西域不是有大批沃土、牧场吗,分给将士们,有田有产,愿意留下的可能,也更大。
一定要注意,不可强制,中枢有太多政策,一到地方就变味,有些尚可容忍,但此事如若出问题,是要掉脑袋的!」
「是!」刘旸表情严肃:「儿会交待下去,也会加强监督!」
「嗯!」刘皇帝应了声。
讨论了这么久,刘皇帝似乎也有些乏了,扬扬手,说道:「西域之事情,就按照商议的去办!另外,改安西道为安西都督府,一应典制效彷安东,以刘旻为安西都督!」
当刘皇帝做出这则指示时,刘旸脸上并没有太多异样,显然,他早已料到了。只是,他可以想象得到的是,这份诏令一出,朝中又将起波澜了,有了一个「安东王」,又要再加一个「安西王」?
wap.
/59/59672/3122313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