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卡在新年到来之前,经过一段漫长而冰冷的旅途,御驾终于抵京,时隔近半载,刘皇帝再度回到洛阳。
在南渡黄河之前,刘皇帝原本是打算去开封的,毕竟自从西迁洛阳之后,刘皇帝就没有正式地回过开封。
不过,稍加考虑,还是放弃回开封的想法。如今朝廷的主体在洛阳,国家又处于需要稳定休养,一系列北伐的善后事宜需要处置,他若是待在开封,就显得不那么恰当了,毕竟若是再让朝廷暂迁东京,又是一堆麻烦,完全没必要。
说起来,虽然已经在洛阳待得习惯了,但对于开封,还是时不时地生出些想念的,毕竟是待了近二十年的地方,难免有所眷恋。
“臣等恭迎陛下凯旋!”乾元殿前,在宰相赵普的率领下,文武百官齐聚,以迎銮驾。
虽然如往常一般,刘皇帝降诏,不做大举迎奉,但皇城之内,赵普还是组织起了一场迎驾仪式,在京诸部司主官以及公卿们皆在。
近半载未见,再看这些大汉的高官重臣们,刘皇帝有种陌生感,不过这些人对自己的敬畏,还是熟悉的。汉宫还是如此,只是时值深冬,更加冷肃了,但随着主人的回归,终将会回复如初。
“众卿免礼平身!”刘皇帝自銮驾而下,扫了一圈,摆摆手。
“谢陛下!”
“陛下躬亲视事,北巡督战,如今载誉归来,满朝振奋,内外臣民,也可安心了!”赵普上前陪着刘皇帝,当宰相后一向以冷面示人的他,此时脸上带着谦恭的笑意。
“哦?朕不在京中,让臣民们不安了吗?朕收到的消息,在赵卿的带领下,朝廷可是安好,运转良好,井然有序!”刘皇帝笑着对赵普道。
刘皇帝可知道,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赵普在京中,可是意气风发,纵然谈不上骄横跋扈,也可以说是一言九鼎,大权在握,宰执天下,或许就是他过去真正追求而难得的事情。
不过,随着刘皇帝的归来,一切又得回到过去的状态了,即便刘皇帝大胆放权,但只要他人在宫中,对于这些大臣而言,不论你权势多高,都要笼罩在刘皇帝施以的压力之下!
闻言,赵普立刻开舔,道:“陛下才是大汉的主心骨,臣蒙陛下不弃,委以朝政,却也只能勉力维持,如履薄冰,如今陛下归来了,人心立定,臣也可稍释重负!”
“哈哈!赵卿谦虚了,将朝政交在你手上,朕很放心!”刘皇帝抬手,亲和地拍了拍赵普肩膀,爽朗一笑。
巍峨雄壮的乾元殿如山岳一般矗立于北风之中,刘皇帝望了望,目光中闪过少许亲切,不过,并没有入殿坐朝,沿着梯级御道,往垂拱殿而去。
东京崇政殿,西京垂拱殿,都是刘皇帝日常所居的寝殿,而从这两者之间,也可以看出刘皇帝的变化。
“不让你们迎,你们也迎了!”大马金刀地坐在尚冰凉的龙座上,群臣参拜,刘皇帝很是干脆地道:“赵卿说你们心中难安,如今,朕已回朝,你们也见过了,可以放下下了!
京中一切如旧,尔等各归本职,不要朕回来,反而骚动难安,徒生波澜!朕旅途疲惫,也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朕翌日再升殿坐朝!”
“臣等告退!”刘皇帝这番话,让一干臣工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下,告退而去!
“赵普、宋琪、石守信、潘美留下!”刘皇帝又多了一句,这四人,乃是留京最主要的人重臣。
“是!”
“朕不在的日子里,辛苦诸位了!”众臣散去,刘皇帝也收起了他的威风八面,看着几臣,面容和煦,说道:“尤其是赵卿、宋卿,总领朝政,调理阴阳,不易啊!”
“臣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得到刘皇帝的褒扬,赵普立刻躬身表示道。潘美、石守信也是一般。
这四臣中,也就赵普,最显意气风发,权势仿佛有滋补效果一般,繁重的政务,非但没有压倒赵普,反而使他精神而具魅力。
相较之下,宋琪的气色就要差一些,面容间仿佛萦绕着少许的晦色,他可算是忧国忧民了,多虑多劳。
“有几件事,朕交待一下!”看着几臣,刘皇帝抬指。
“陛下吩咐!”听此言,赵普几人顿时肃然。
刘皇帝言语,简洁有力:“其一,南郊设坛,敬拜天地,祭告祖宗;
其二,大军凯旋,准备一场进城献俘仪式;
其三,关于北伐,帑藏所用钱帛,官仓所耗钱粮,武库所费军械,各地抽调民力,前线所损将士,朕需要一个详细的汇报,朝廷也需要做一个总结;
其四,朕打算奉行与民休息之政,中枢这边,当拿出一份养息的政策来;
其五,北伐议功,兵部尽快议定功勋,将士官民赏赐抚恤,准备措施,以慰功臣;
其六,快开年了,西京准备一场庆典,这一年,朝廷上下,官民百姓,日子都不好过,以一场庆典,迎接新的一年。”
刘皇帝的语速并不快,甚至显得有些慢,但一口气吩咐下来,显得十分顺畅。而听在赵普等人耳中,却大感压力,皇帝一回来,却是千头万绪,虽然有些事情,他们已经做在了前头,但被刘皇帝这么淡定地一逼,也有种手忙脚乱之感。
不过,没有反驳的余地,赵普牵头称是。对他们的态度,刘皇帝自然是满意,语气也转缓,轻笑道:“事务或许繁重,但都是急务,还要辛苦诸卿了!”
“岂敢言苦!”赵普应道,对他而言,或许有这些事,才越有动力,若是干得漂亮,则更加显出他赵相的本事,赢得刘皇帝的欢心。
交待一番,刘皇帝也没有多留他们,吩咐退下,回到京城,刘皇帝下意识地觉得释然,但一放松下来,此前身心之疲,也一下子向他涌了来。
刘皇帝是真的感觉到自己有些精力不济了,实在不堪其负。
“爹,既已还京,还当好生休息,保重身体!”太子刘旸是见刘皇帝未加掩饰的疲惫,温言劝道。
刘皇帝朝着龙椅靠了靠,看着了刘旸,吩咐道:“朕也给你一个差事,这半年来,中枢处理的公务奏章,你去审阅一番,不求有什么问题差错,总要了解一番北伐期间国家的朝政情况!”
“是!”刘旸答道。
“还有!”刘皇帝又补充了一句:“既然回京了,你也不再是北伐主帅了,身份、思维要及时扭转过来,立足全国,总览大局!”
“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