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城名为元城,历史底蕴相较于那些历史名城不那么深厚,但在近近百年,却是实实在在地快速崛起,人口、土地、交通、物产,都堪称丰茂。
二十多年前,由于契丹南侵以及杜重威之乱,元城遭受严重的兵燹破坏,沉寂了好几年的时间,方才逐渐取得恢复,人口稳定增长,田亩开发成熟,物产保持充盈。
但是,二十多年的稳定发展之后,回首再看元城,早已恢复元气,并取得了比过去任何时代都要繁荣的成绩。
仅元城内外,常驻及流动人口加起来,常年保持在三十万人左右。而元城,属于大汉屈指可数的,由朝廷制令,经过扩建重修的城池,属于大汉内外瞩目的“新城”之一。
外城周长42里,比起北面的幽州城都要大不少,城中格局,也依照东京样式,带着慕容皇叔的强烈风格。当初兴建之时,慕容彦超甚至建议在内城也修建一座离宫,以方便刘皇帝巡幸,结果自然是被刘皇帝拒绝了,但这并不妨碍新元城的宏伟壮丽。
内城,官署区,河北道、大名府以及诸中枢部司下属诸衙都集中在此,其中也包括武德司。不过,似乎是秉持他们的头头武德使李崇矩低调的风格,河北武德司衙署,只设立在角落里,毫不张扬,更不起眼。但是,没有人会小看这耳目众多的特务机构。
到如今,大汉明面上的特殊组织机构,有三司,皇城司、武德司以及军情司,其中军情司的专业属性较强,并且背靠枢密院这棵大树。而武德司在李崇矩的带领下,也慢慢地洗刷掉了早期的一些污名,逐渐为人所习惯、接受。
这其中既有李崇矩的规范、约束,也在于其他人没有办法,刘皇帝在权力的配置上有些逆鳞是不容碰的,其中就包括武德司。当年范质、李涛、窦仪等宰臣都就武德司的地位与职权同刘皇帝争辩过,结果都被无情拒绝兼打压。
另外一方面,则在于这十多年下来,有皇城司跳出来拉仇恨了。阉宦、密探、监视等属性叠加在一起,怎能不遭人忌恨。
但是,低调不代表软弱,也没人敢小瞧,相反,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武德司的权威早在悄然之间,深入人心。
别的不说,正六品以下官吏的批捕权、审讯权,就足以让绝大多数的大汉官吏心存敬畏,在李崇矩的管理下,武德司少了些王景崇时代的疯狂、李少游时代的神秘,却多了几分理性,完善了诸多规制。
而武德司狱,仍旧是为官吏所畏惧的凶危之所,已然扩充到上万人的武德营,则分布于全国诸道,每每有武德营骑出动,总令官吏心惊胆颤。
皇城司虽然最初是在武德司的“帮助”下成立发展的,但就武德营这样的武装力量,张德钧向刘皇帝请求了很多次,到如今都没有松口。
到开宝八年,武德司已然是个庞然大物了,李崇矩这个武德使的品秩并不算高,只有从三品,下,但是其威势,在有些方面并不逊色于宰相们,尤其对于那些中下层官员来说。
如今,从全国范围来看,没有任何一道州府没有武德司下属职吏存在,而其统属的职吏如各级都知、亲事官、探事官,再加上那些低级辅吏以及细作、密探,总人数已然有近三万人,虽然分散在各地后,不那么瞩目,然如果通报出来,定然会引起汹汹议潮。
当然,这三万人中,属于朝廷正编职官,在册职吏,吃朝廷俸禄的,数量要打个折扣。即便如此,要供养这么多人,财政上也存在不小的压力。
毕竟,要让国库那边,每年出一大笔钱粮来养武德司,难度不小。刘皇帝从内帑中挪钱,对武德司资金上的支持,也一直持续到乾祐十五年,方才断绝,这也是在武德司属下的秘密公产发展成熟之后的事情。
近十年以来,武德司这边的工作重心,一直放在南北两边,南边人手扩充最快,因为统一不久,许多东西都需要武德司在暗中监视刺探,给刘皇帝提供真实有效的信息与情报,为南方归治保驾护航。
至于北方,深明刘皇帝北伐大志的李崇矩,更不敢有丝毫放松,在对辽国内部进行的间谍事务上,投入了大量的财力,也损失不少精干探吏、细作。
当朝廷正式开启北伐之后,李崇矩的工作重心,也就彻底放到了对辽及北方诸部族事务上来。不过,这段时间的成果,不怎么让刘皇帝满意,很多情报消息都不能及时地送达,刘皇帝不满意了,李崇矩的压力也够大。
此番出巡,李崇矩也是随驾的,作为武德司的大老板,到了大名府,他当然也要到河北武德司衙视察一番工作。
大概是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河北道的武德司衙门,同样处在一种阴冷灰暗的氛围之中,衙内都是灰黑色调。
李崇矩的到来,也没有增添多少热闹,只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大堂上,是标准的武德司堂布置,狗头案,爪牙椅,以及鹰雕背景画壁。
李崇矩就端坐在主位上,堂间站着十多名职吏,都是随他前来的僚属以及河北都知及其下属,场面很是肃静,注意力都在李崇矩身上,静静地等着大佬发话。
由于低调的性格作风,李崇矩很少耍官威,但这一回,他难得地晾了下属们许久。终于,开口了:“我也不瞒你们,对于武德司近来的表现,陛下不太满意!”
一句话,所有人都不禁色变,大多把头垂得更低。随意地拿出堂案上的一份公文,翻看了两眼,李崇矩直接朝向河北都知说道:“你们自己有什么问题,我暂时不敢兴趣,也没有精力插手,但是,自查自纠的事情,希望你能给我满意的结果!”
河北都知是个中年人,毛发很旺盛,面相粗鲁,很难想象这是个搞情报管理的。不过,此时面对李崇矩之言,很是惶惧,根本无他想法,只是坚决坚定地表示:“是!属下明白!”
对其表态,李崇矩也一点不在意,脸色很冷淡,继续一种不算严厉的语气说道:“河北所属司衙职官吏卒,接下来,就两个方面的事!其一,陛下出巡,河北是主要巡察地区,要看到官吏军队、士农工商最真实的情况。
其二,北伐正如火如荼,河北乃是供应东路大军最重要的后勤保障,涉军事务,尤需加强监视,这么长时间了,如此庞大的官军民动员,竟然没有出现一项贪墨行为,一起虐民事件,陛下不相信,你们信吗?”
“是属下等大意了,请公使恕罪!”河北都知额头毛毛细汗已然积作汗水,开始滴落了。
“你们退下!”李崇矩还是冷淡的反应,对河北僚属们吩咐道,而后看着都知:“你的大堂,我就先借用了!”
“这是应该的!您随意!”都知赶忙表示道,甚至巴不得李崇矩提出更多的要求。
对其殷勤,李崇矩不置可否,沉吟几许,看向随行的一名属官,沉声道:“说说北方最新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