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秦国公一行车驾将至!”一名身着便服的侍从武官走了进来,拱手禀报。
闻之,正与慕容德丰闲聊的刘旸顿时起身,摆手示意道:“走,随孤前去迎接!”
待出门,驿丞正捧着一卷账簿,脚步踟蹰地准备呈上。见状,刘旸给慕容德丰使了个眼色,让他收下,吩咐着:“你查阅一番!”
“是!”慕容德丰受命。
“驿丞!”刘旸又看向驿丞。
“小人在!请殿下吩咐。”驿丞腰弯得很低。
“准备一桌酒席!”刘旸淡淡地吩咐着。
“是!”闻言,驿丞不由得松了口气,又主动问道:“不知殿下对酒席,有何要求?”
“要求?”刘旸嗅了嗅空气中的烤羊肉味,轻笑道:“就备一桌全羊宴!”
刘旸这个太子此番出宫,自然不是单纯地郊游走访了,而是得知代天巡狩的刘煦、刘昉兄弟以及赵匡赞即将还朝,特地来迎接。
这也不是刘皇帝的安排,算是刘旸自作主张,毕竟也是兄弟,从小关系也不错。
驿道边,刘旸在一些便装侍从的护卫下,提前落好位,伫立在冷风中,身上衣着简单,只是加了一件棉外袍。
车驾缓缓驶来,龙旗张扬于秋风之中,前后骑士护卫,注意到刘旸这行人,立刻有三名骑士飞驰而来查看情况。
也没法不注意,毕竟刘旸身边这干人,皆孔武威猛,持剑跨刀的。不过,当随行武官上前通报身份后,三名骑士一人回身禀报,剩下两人恭恭敬敬地下马见礼,以求饶恕冲撞之罪。
刘旸的心眼可没有那么小,不知者无罪,再加上人家也是职责所在。没有多久,刘煦、刘昉兄弟,加上东平王赵匡赞,联袂上前,向刘旸行礼。
“臣参见太子殿下!如此凉风,怎劳太子亲迎?”刘煦居中,长身一拜。
见状,刘旸也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道:“大哥,你我兄弟,不必见外,我也是闲来春游,闻你们北巡归来,自然该迎一迎!”
“谢殿下!”刘煦仍旧一副谨守臣节的样子。
看着刘煦,刘旸心中暗叹,他们年长的几个兄弟,从小到大关系一直都是不错了,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各自开府,随着成亲,这关系难免发生了些变化。
而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君臣之别了,并且关系间的这道鸿沟也越拉越大。而刘煦了,大概是所有兄弟中,表现得最明显的,素来循礼制,依典章,对君臣兄弟看得很清楚。
这种变化,就刘旸个人而言,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东平王,一路辛苦!”刘旸又朝向赵匡赞,躬身一礼。
见状,赵匡赞自然不敢受之,赶忙道:“殿下礼重了,臣不敢当!”
相比于刘煦,刘昉显然要自然得多,冲刘旸一抱拳:“二哥,闲话找个地方再叙,弟弟我腹内空空,不知有没有酒宴预备啊......”
闻之,刘旸不由哈哈一笑:“已然吩咐备好,走,随我前往延禧驿,为你们接风洗尘!请!”
“太子殿下请!”
延禧驿内,老房间,一桌堪称丰盛的筵席正供四人享受着。驿内已然不复此前的喧嚣,身份暴露后,外边的人不论进食还是走动,都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减小动静,以免惊扰了贵人。
几人饮酒叙话,气氛总算活跃了些,最放得开的,还得属刘昉,只间他双手捧着一根烤得焦黄的羊脊骨,啃得一嘴油。
见几个人注意到自己,刘昉取过丝帕擦了擦嘴,笑道:“还得是我们中原烹饪的羊肉更美味!”
说着,刘昉问刘旸:“二哥,大理的战况如何了?听说大军遇到了一些麻烦!”
不待刘旸答话,刘昉又说:“不过,你忙于军政大事,日理万机,还能抽出闲暇出宫,想来西南的战事也有所进展了!”
微微讶异地看了自己四弟一眼,只见他一副自信兼好奇的模样。旁边,刘煦见了,立刻说道:“四郎好军事,若事涉军机,不便言讲......”
刘旸抬手止住刘煦,轻笑道:“也并非什么机密了!如四郎所言,大理战事,已然取得了重大突破。十天前枢密院收到王仁赡将军的捷报,给我军造成重大的麻烦的弄栋府已被攻破,杀敌七千,俘虏一万余众。”
扫了三人一眼,刘旸继续道,嘴角带着点笑意:“三日前,枢密院再度收到奏报,来自西南招讨使王全斌,在弄栋突破之前,王老将军率领西路大军,耗费一个半月时间,穿越大理中北部的高山绝谷,突破两千余里,袭至大理国都羊苴咩城下。
大理国内主要军力,布置在弄栋,都邑空虚,面对王老将军神兵天降,大理君臣措手不及。虽然拥苍山之险,组织顽抗,但终究失之仓促,王老将军亲自上阵,不与其喘息之机,不留余力,日夜强攻,抵抗三日,羊苴咩城破!”
“王老将军老当益壮,真英雄也!”闻之,刘昉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抚掌高赞道:“以如此年迈之躯,行这般胆略之事,建得奇功,令人向往,恨不能随之,踏平敌都,俘其君臣!”
刘昉双目中是异彩连连,兴奋劲儿一过去,又忍不住道:“若早知朝廷要发兵南征,我怎么都不会去西北逛这一圈!你们说,爹是不是顾忌我请战,故意让我去西北啊......”
他这话一落,刘煦眉头一皱,当即轻斥了句:“四郎,不得无礼!”
刘昉也不是不知礼的人,大抵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讪讪一笑,没有反抗兄长的教训。
看着刘昉,刘旸则微微叹息道:“南征之艰苦,远超你想象,纵然是我,也不会轻易同意你去西南大山中冒险的!”
闻之,刘昉表示不服:“我知道你们的顾忌,山高林密,蛮荒之地,毒虫瘴气......不过,当年我也到岭南,参与过南征,没有那么可怕!”
听其言,刘旸有些严肃地道:“你可知,到羊苴咩城破为止,南征将士,损失了多少人?”
注意到刘旸严肃的表情,刘昉显得认真了些,问:“伤亡很大?”
刘旸沉声回答:“根据二王奏报,伤亡失踪之将士,达两万之众,其中,有半数的将士,都是非战而损伤。王老将军亲率的西路军,连日行军,又冒死强攻,出发时两万五千余众,等打下羊苴咩城后,只剩下一半了......”
刘昉终于沉默了,轻飘飘的一些数据,心情却不禁沉重,那毕竟是代表无数大汉将士的流血与牺牲。
刘煦轻叹了句:“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南征将士辛苦了,他们都是功臣,牺牲的将士,都该进昭烈庙!”
忽然觉得,这顿饭有些不香了,赵匡赞见这几兄弟的表现,主动开口,说:“既然羊苴咩城破了,大理也当基本平定了!”
刘旸点点头,又摇摇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城坡之后,大理君臣,带领残兵,向东南方向的鄯阐府逃去,西路军虽破城,但也伤亡巨大,筋疲力竭,不及追击。
如今大汉所占据的,只是大理中东北部的几府几部之地,距离控制全境,还差不少。鄯阐府也是大理重地,其君臣亡命于此,据之顽抗,战事短时间内恐怕还是结束不了。
不过,如今都城既破,君臣逃亡,举国震动,大理的地方势力,则更加不敢与大汉为敌了,东南方向,又有卢怀忠遣潘崇彻率军威胁。
可以说,大理战局基本稳定下来了,只待后续的追剿罢了。政事堂已奉诏,开始着手,对大理战后的治理事宜了......”
听刘旸说完,刘旸起身,举杯道:“谨以此杯,敬南征将士,祭奠那些死难的英灵!”
见状,刘旸、刘煦、赵匡赞三人,也跟着起身。
赵国公刘昉,还是个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