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炎夏,东京的天气开始进入最燥热的时候,城郭内外,士民百姓的衣衫逐渐淡薄,卖力的苦力往往大汗淋漓,街市之间茶汤、凉水的生意越发兴隆,汴水之间游嬉的人增多了,道左绿荫下尽是纳凉之民。
“秦兄,来,在下再敬你杯!”热闹的酒肆间,赵延进端着酒杯,向北来的秦再雄道,脸上笑眯眯的。
“请!请!”秦再熊也是咧开了嘴,双手持杯,学着汉人的礼节。
房间内,另有三名瑶将,不过都面红耳赤,酒意浓郁,他们是捧着酒坛喝。秦再雄几人,都穿着上乘的苏锦,南唐进贡,皇帝所赐,虽一副汉家衣冠的穿着,却总少不了蛮人的那种“野味”。
门被打开,两名小厮抬着一座烤具入内,上着炭,屋内顿时又凭添几分热度。指着上料的羊肉,赵延进朝着秦再雄笑道:“此间酒楼,最有名的就是炙羊肉了,味道很是不错,秦兄可要好好尝尝!”
配着佐料,炙羊肉的香气溢散得很快,抽了抽鼻子,秦再雄显然也被勾起了食欲,有些感慨:“同样是烤肉,在京城,太过精致了......如此热情款待,真不知何以为报!”
“哈哈!”赵延进一副爽朗的模样,摆手说:“先吃肉,待傍晚,我带你们去青兰坊,听说那里来了一批西域的胡女,在下都还没试过......”
说着,笑容逐渐淫荡,秦再雄也是意动。
所选的酒肆,就突出一个热闹,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形形色色。档次高雅的地方,这干瑶人只怕也不适应,而观秦再雄等人的表现,显然对周遭的吵嚷很适应。
自澧阳之战,投降汉军后,便连同几名瑶将,一道被解送入京。一至开封,秦再雄一干人等就被都市的繁华给迷花了眼。
高耸的城墙,宽阔的天街,整齐的街坊,宏伟的楼阙,道内人流如潮,河上千帆竞渡......
皇帝没有第一时间接见秦再雄,而是直接赐下一些锦缎财务,给几人置办一身行头,而后让内殿直都虞侯赵延进带着这些人,畅游东京。
而赵延进收到的命令,便是领他们,吃遍、喝遍、玩遍东京。几日下来,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去,给我取些冰块、冰水、冰帕来!”有些难耐屋内的燥热,赵延进朝伺候的小厮吩咐着。
抬眼看着秦再雄等人,发现彼辈倒没什么不适之感,心中嘀咕这些蛮子皮糙耐热,嘴上却道:“夏季有夏季的爽快,但我是素不喜这炎热,太难熬了,不似秦兄你们,安之如怡啊!”
秦再雄应道:“我等生于洞溪,长于山林,翻山越野,涉水飞堑,早已习惯了南方的酷热。”
就着冷酿,几串羊肉下肚,秦再雄打了个嗝,看向赵延进:“赵兄,你看,我们到开封已经五日了,不知天子何时能够接见我们?”
闻问,赵延进囫囵地将嘴里的羊肉咽下,喝了口酒,方才摆手道:“不着急,我还没带秦兄游遍东京呢!”
秦再雄却摇了摇头,感慨道:“以东京之广大繁华,纵使花个一年半载,也难以游赏完毕。”
说着,神色郑重了些,直起身躯,端着酒杯,向赵延进说:“再者,我等本山野粗人,兵败降服,至东京,天子非但没有加罪,还赏赐衣物、钱粮,又让赵兄如此款待。这般重恩厚谊,在下心中感激,也当向陛下谢恩啊!”
听其言,赵延进眼中闪过少许异色,盯了秦再雄一眼,有些感慨,此人倒也当得一方首领,收到的消息也是有勇有谋,倒没有彻底迷失在这连续数日的声色犬马之中。
考虑了下,赵延进应道:“秦兄有此心,陛下若是闻之,会十分高兴的。但是,要见陛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遵循朝廷的礼制。”
“这样,我设法将你的请求呈递上去,听宫内安排,如何?”看秦再雄有些失望,赵延进安抚道。
闻之,顿露喜色,秦再雄说:“多谢赵兄!”
“来,美酒、美肉当前,我等当尽情享受才是!”赵延进举杯邀和着。
“请!”
“我已安排好了,喝完这顿酒,直接去青兰坊,先沐浴净身,然后,嘿嘿......”
再是意志坚决,在乱花渐欲、糖衣炮弹的攻势之下,也难免受到腐蚀,随行的瑶将们已然沉沦其中了,都不愿离开,想要每日都过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
秦再雄算是精明的了,他心里知道,天子与朝廷不会无缘无故这般恩待他们这些卑贱蛮人。至于有何所求,以其见识,能够想到的,也只有湘西的诸蛮了。
“不知天子,会如何安置他们这些人?”夜下,青兰坊内,尽情地发泄了一番肉欲之后,当疲倦袭来之时,秦再雄脑海犹闪现着这样的念头。
一直到翌日清晨,自昏沉中苏醒,看着一左一右相伴的两名胡女,胸大臀肥的,就喜欢这种类型,蛮人配胡女,似乎也相搭。
一只柔软的小手,还抓着他的胸毛,弄得他心里痒痒的。清晨嘛,总归是亢奋的,哪里受得了这等温柔乡的诱惑,微一侧身,动作十分熟练。
伴着一声闷哼,胡女那张还算清丽的面容间,蹙了下眉,很快睁开双眼,看着秦再雄。感受着那粗野的动作,心中鄙视这蛮子,但过硬的职业素质,还是让她尽情应和着......
日上三竿,秦再雄方才走出房门,脸上的疲惫怎么也掩饰不住,坊内各处挂着艳彩,空气中弥漫着的脂粉香气十分醉人,昨夜光顾着享受了,而今望着周遭的环境,还是忍不住对那些精致的布置感到惊叹。走过旁边几间房,他手下的瑶将,还自恋榻了。
“秦兄,昨夜如何,胡姬的滋味不错!”在坊内用了点吃食,赵延进不知从哪里冒出,找到他。
秦再雄糙脸也不禁有些发红,应道:“甚好!甚好!就是不知,这等享受,需要花费多少钱?”
“这就不需秦兄操心了,尽兴即可!”
“可曾用食完毕?”赵延进问。
秦再雄点了点头,赵延进一摆手:“那好,随着我走!”
秦再雄一愣,大概是精力消耗过多,脑子锈钝,没能反应过来:“去哪里?”
“陛下要召见你了!”赵延进走在前头。
脸色大喜,秦再雄赶忙跟上:“我手下那些人?”
“会有人安排的!”赵延进慢悠悠地走着:“我们先去礼宾院,宫里规矩多,觐见陛下的一些礼节,还要先学学......”
忙活了一阵,一直到把秦再雄送进宫去,赵延进方才松了口气,他这个“导游”的差事总算是完成了。
此时的赵延进,心情有些复杂,在军中的时候,深受军法约束,时觉枯燥。有机会,就想着同友人、同袍,到街市享乐一番。
然而此次,公款吃喝,无所顾忌,纵情声色,但几日下来,却觉索然无味。相较于流连那奢靡,赵延进忽然觉得,回家陪陪妻子,更有意义些。
老父赵晖的身体也日渐不爽,一抹愧意涌上心头,不知觉间,赵延进竟感到自己的思想与灵魂,都升华了一般。
让他对美食、美酒、美人感到厌倦,莫非,这也是天子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