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武德司,平添几分幽冷,衙匾上的三个字,都显得张牙舞爪。衙堂之内,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两排松明火在不大的夜风中摇晃,几名武德司亲事、探事官与守备的卫士远远得避开,目光时不时地瞄向堂内。
此时,京畿都知后赞,正满面惶恐,跪在其间,抖似筛糠,等待着李少游的发落。
李少游正坐堂案上,漠然地盯着后赞,表情看起来还算平静,但就是这样,才更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真是高看自己了,也真是小看王景崇了,更小看了你后赞!”李少游语气森寒不必,冷眼逼人:“在武德司,竟敢勾结外人,欺上瞒下起来了!我都不敢干的事情,你敢干!当真是不知死活?不将我李少游放在眼里?”
听其斥骂与质问,后赞俨然是怕了,他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连连叩首,急切请罪:“郡公,属下是一时糊涂,昏了头啊。那张建雄与国舅交好,濮州之事,是国舅让下官暂时瞒报,说他去禀报陛下。他毕竟是国舅,也是郡公叔父,属下料想......”
“哈哈哈!”后赞的解释,让李少游一阵长笑,打断其说话,站起身,摇着头:“原还当你是个能才,可堪一用,而今看来,让你入武德司,却是召进了一个祸害!”
李少游的话,让后赞更感惶惧,头已然磕破了,语气中满是哀求:“属下知罪了!请郡公饶命,属下必结草衔环以报!”
走到后赞身前几步,看着他叩倒在脚下,李少游冷冷道:“你不用求我!你保不住命了!陛下那里,我需要有个交代,我这里,你也需要给个交代!只有用你的命,恐怕还不只你一条命!”
说到这儿,李少游突然爆发了,上前几步,借着冲力猛地踹向后赞,“嘭”的一身闷响,把他踢了个七荤八素。
指着痛吟不断的后赞,李少游厉声宣泄着他的愤怒:“你这蠢材,害我武德司不浅啊!”
“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旋即,李少游朝衙前的卫士呼唤道。
见状,后赞脸上已无人色,那是感性命之忧,惊惧到极点的表现。顾不得许多,膝步向前,苦苦哀求着:“郡公饶命啊!看在属下这两年,尽心效力,薄有功劳的份上,饶我一命!”
李少游此时,对这后赞,尽是恶感,不再瞧他一眼,只是让卫士,将他下狱,武德司的司狱,那个穷凶极恶的地方。
被架出堂,后赞是声嘶力竭,悲切哀求着,李少游当然是充耳不闻。但怒气难平,又叮嘱一句:“先把他舌头给我割了......”
很快,李少游耳根子终于清静了,而衙堂之上,则更安静了,气氛更冷。
深吸了几口气,方才朝候在堂前的几名武德司职官唤道:“你们都进来。”
几名武德司下属的头目,是战战兢兢入内,恭恭敬敬候命。
扫了他们几眼,李少游语气仍旧严厉:“本公近来,是对你们太过放任了,方至后赞如此胆大妄为,坏我武德司规矩!”
李少游踱步于堂内,边走边训:“我再提醒你们一句,武德司是天子亲军,是陛下鹰犬爪牙,包括本公在内,都是陛下的手脚、耳目,永远牢记自己的身份。似后赞这等,认不清自己身份,自作聪明,只有死路一条!”
“谨记郡公教诲!”一干头目,齐声应道。
“此事还没完!”李少游话,让一干人,仍旧悬着:“陛下此次,对本公,对武德司,已经是十分不满了!武德司上下,必需要整顿,从现在开始,东京内外,尤其是外州司吏、探事,都给我查,从上到下,相互排查,把坏规矩的败类都给我揪出来,清理干净!”
“这......”闻言,其中一名都知,小心道:“如此大的动静,只怕武德司上下,人心浮动,也不便弟兄们使职差事啊!”
“武德司察人,何人察武德司?”李少游立刻劈头盖脸,一顿喷:“今日在崇政殿上,陛下如此问我,你们觉得,我该如何回答?嗯?武德司出了问题,如不解决,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是!”这下,一干人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地应命。
“还有!”表情一敛,李少游冷峻的目光,似刀子一般刮过几名头目:“你们都是我提拔的人,有些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了。不干净的手脚,赶紧给我处理干净,揭不过去的,自己坦白,自请其罪,或有转圜余地,保住一条命。”
“此次,陛下在上头盯着了。我不希望,要到动用武德营的地步!这,算是我给你们最后的告诫!”
“都听明白了吗?”
“是!”
“散了!”李少游摆摆手。
不过,还是留下了两名亲事官,李家的部曲,李少游亲自培养的人。
考虑了几许,李少游对两人吩咐道:“王景崇的那些人,也给我调查,要整顿,就来个彻底,来个大调整。他手下那些人是什么品行,我还不知道吗?”
“只是如此,郡公岂不是与王副使撕破脸皮了?”
“他王景崇算什么东西,配与我相提并论?”突地一扭身,李少游轻蔑道:“为了争权夺利,连武德司的利益都不顾了,这等人,得让他知道疼,让他知道武德司到底谁是主官!”
“而况,他以为这样,就能打击到本公?官家睿智深沉,又岂是那么好利用的?”
“本公,也不打算忍了!”
李少游说这话时,阴狠的目光中透着点狡黠,也代表着,一场明争暗斗,又将展开,甚至可能波及到整个武德司。
“那后赞毕竟也是从五品的都知,如何处置,若直接杀了,只怕不妥。”其中一名亲事,在李少游神思之时,向他请示道。
淡淡地斜了其人一眼,李少游说道:“搜集些罪证,罗织些罪名,还用本公教吗?而况,本是死有余辜之人!”
“属下明白了!”
情绪慢慢地舒缓了下来,李少游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淡定,说道:“武德司京畿都知的位置,本公将从你二人中,保举一人。”
一个承诺,让二人欣喜不已,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同时也带上了些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