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艺放下茶杯来,笑道:“就事论事,拿元行跟金行比,对于元行是不公平的。”
萧无衣笑道:“夫君,牡丹姐向来对自己的要求很高的。”
“你少插嘴!”
元牡丹瞪了萧无衣一眼,姐姐的威严是尽显无疑,她又向韩艺道:“我并非是拿现在元行跟现在的金行比,就算是几年的金行,元行也是比不上的。”
韩艺微微皱眉,道:“那你可知其中缘由?”
元牡丹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以前也与你说过。”
韩艺稍一沉吟,道:“关于乡绅地主?”
元牡丹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今日与元仓叔叔谈过,目前元行主要的业务,集中在南北贸易,也就是你们金行的金票业务,其次,就是扬州城内,但除此之外,其余的几乎是微乎及微。”
萧无衣纳闷道:“你这元行开在扬州,扬州城内买卖好,那就行了呀,你怎还不满足?”
韩艺笑道:“夫人,像金行、元行这种买卖,其实并不在于赚钱的多少,而是在于是否能够深入百姓的生活当中,这样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如果只是富人之间的交易,纵使赚得再多,那元行也失去了其根本的意义。”
“正是如此。”元牡丹点了下头,又道:“与金行相比,元行在这方面就相差甚远。金行在长安城内,就拥有广大得客户,城内的每个百姓,包括朝中官员都是金行的客户,哪怕是在郊外,那些乡绅地主也开始将钱存入金行当中。
但是在扬州,却不是这样的,扬州城远不及长安那么大,那么繁华,虽然比起以前来,已经进步不少,但是其主要财富、人口都还是集中在像梅村这样的乡村之中,但是当地有不少乡绅、地主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和权益,他们是反对元行的,编造谎言,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乡民将钱存入元行之中。
还有一个原因,在长安,不管是农业,还是商业,都是采取雇佣制,导致百姓开始往长安城集中,大家赚的是钱,自然会有钱存入金行之中,而扬州的话,在这方面还是不如长安,百姓没有更多的财富,他们纵使想,也没有钱存入元行之中,但是这跟那些乡绅地主,也有莫大的关系,是他们在暗中阻扰,不准乡民入城务工。”
韩艺点点头,道:“你说得这些,其实都在我的预计之中,这也是必须要经历的阶段,这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但是总的来说,元行的业务肯定也是在一点点提升,只不过没有金行发展的那么快,但是这也很正常,长安毕竟是天子脚下,是大唐的中心,整个政策是以长安为中心向周边推广开来的,别说走路了,就算风从北边吹到南边,也需要一定的时日,这是正常情况,不用过分焦虑。”
元牡丹螓首轻摇道:“我焦虑得并非是元行的发展,而是商人与乡绅、地主的矛盾,在长安还不觉得,因为那里有你在坐镇,但是一出长安,这种感觉是越发明显,我认为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应该及早做好准备才是,弄不好,甚至会影响国家的发展。”
韩艺问道:“那不知你对此有何建议?”
元牡丹叹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一早就主意到这个问题,但是我全无头绪,我希望你能有办法。”
韩艺沉吟片刻,道:“你说得不错,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是这其实是陛下希望见到的。”
元牡丹惊讶道:“这---为什么?”
韩艺笑道:“这就关乎政治问题。在面对地方上的乡绅大族,朝廷一直都有压力,在这方面,朝廷一直都是慎之又慎。而均田制无疑是进一步加强乡绅、地主的势力,因为百姓都得回家乡种田,乡绅的势力是非常大的,就连税收都得依靠乡绅。陛下当然希望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乡绅、地主对于朝廷的影响。
但是采取暴力夺取,显然是不可取的,乡绅也有他好的一面。一个明君,对于百姓的任何政策,应该在于平衡。提升商人的势力,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平衡乡绅的势力,现在矛盾还未凸显出来,主要是因为商人的势力还不足以影响乡绅、地主的权利。当矛盾真正爆发出来时,就证明商人的势力已经足够强大,乡绅、地主才会感到空前的危机。这时候朝廷就可以出面,从中平衡,那么两方就都不足以对朝廷构成威胁。”
元牡丹呆愣半响,苦笑道:“你们这些大臣与我们这些商人考虑得还真是不一样。”
韩艺笑道:“这是当然的,商人只会顾自己的小金库,但是陛下跟朝廷顾忌的是大局,一个国家不能没有地主,不能没有农夫,当然,也不能没有商人。”
元牡丹黛眉一皱,道:“但等到矛盾爆发出来,朝廷又该如何平衡呢?”
韩艺道:“很简单,帮助受害者。商人是后起之秀,这个群体的崛起,伤害了地主、乡绅的利益,朝廷当然会站在乡绅这边,对于商人采取一些手段,好比说征收商税,这其实是应该的,但是这能够很好的安抚那些乡绅、地主。不过矛盾还会持续,一旦商人受到伤害,朝廷也会给予地主、乡绅一些压制。”
元牡丹笑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让商人跟地主自相残杀,朝廷便可从中渔利,最终,乡绅和地主都不会对朝廷构成威胁。这一定是你出得主意。”
“当然是的。”韩艺笑着点点头,道:“但是你何不这么想,如果商人对于朝廷,对于陛下,对于国家,没有任何贡献,就连一点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陛下、朝廷又凭什么帮助商人发展,这其实就是相互利用。不过,这些话是我对自己夫人说的话,仅此而已,我不会向任何一个人承认我说过这些话。”
元牡丹笑着点点头道:“这我当然知道,而且,我们元家一直以来都非常支持朝廷。”
“你们能不能回屋去谈,别打扰我在这里喝茶,我今日可是走了一整日,想一个人清闲一下。”一旁的萧无衣突然发出不满的抗议。
韩艺一愣,随即道:“这都怪牡丹,是她将话题带跑偏了。此时此刻,我们应该谈谈家事,好比如说,关于韩玄牝与韩蕊的教育问题。”
萧无衣一边闻着茶香,一边说道:“这当然是由牡丹姐来,牡丹姐可不会放心我来教韩蕊的。”
元牡丹偷偷给韩艺递去两道求救的目光。
韩艺摇摇头道:“我不赞成。”
萧无衣问道:“为何?”
韩艺笑道:“要论做买卖,元家的确要强于萧家,但是这方面牡丹比我还是稍差一筹,我就可以教,论文学方面,元家是决计不如萧家的,牡丹,你认不认同?”
元牡丹点点头,道:“兰陵萧氏,江左大族,且不说那些德才兼备之士,就连宰相都不知道出了多少个,光这文学底蕴,我元家便难以望向其背。”
韩艺道:“另外,无衣乃是卫国公的得意门生,深通兵法,可谓是文武双全,我能有今日之地位,全凭当初无衣不厌其烦的教导,还有独孤无月,不也是无衣你教出来的么,哪怕是昭仪学院,也是无衣打下的坚实基础,可见要说到老师方面,我是认为这天下间,没有谁能够比得上无衣。”
萧无衣听得抿唇一笑,白了韩艺一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帮着牡丹姐,将两个小孩交给我,她就能够抽出身来,去打理元家的买卖。”
韩艺道:“这你可是误会了,我绝没有偏袒牡丹,我会亲自在旁辅助你的,我最多是闲聊的时候,跟牡丹谈谈买卖上的事,我是支持你的。”
萧无衣哼道:“你有本事倒是不支持我,你如今要在这里守孝,你要去城里做买卖,杨展飞非得将你抓起来不可。”
说得你好像不用守孝似得。韩艺挥挥手道:“且不论这一点,你倒是反驳我说得,哪怕是你能够反驳一点,我绝对向你低头认错,如果你不能反驳,那你就是最好的老师,既然如此,你就有责任肩负起教育孩子的责任,也只有你教,咱们的孩子才能够出将入相。”
话都说到这份上,萧无衣还能说什么,点头笑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元牡丹立刻给韩艺递去两道感激的目光。
韩艺没好气道:“我说牡丹,你还遮掩什么,无衣这么聪明,难道她看不出你的小心思么?无衣之所以答应,不是因为我忽悠,而是因为她深明大义,早有此打算,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无衣么,如果她不想干什么,谁都勉强不了。”
元牡丹登时尴尬的两腮通红,就跟打了胭脂似得,她从未见过如此卑鄙的丈夫。
“还是夫君了解我。”萧无衣却是得意一笑,又朝着元牡丹道:“就你那点雕虫小技,焉能瞒过我。”
元牡丹甚觉委屈,被他们调侃的说不得话,但她毕竟是一个商人,她有着商人的思维,这本是她的责任,如今萧无衣帮她分担,她才有精力去打理元家在江南的买卖,那么让萧无衣讽刺两句,又有甚么关系,索性也就不与萧无衣争。
萧无衣见元牡丹出奇的没有做声,心里那个痛快呀,略带感激朝着韩艺眨了眨眼。
韩艺笑了笑,让大家各有所得,并且得到的是自己想要的,这一直都是他追求的,也是他最擅长的,不然怎么当老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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