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韩艺所料的那般,铎伏派去游说的人,无一成功。非但如此,那些部落的酋长还责怪慕容氏认贼作父,只知道对着大唐卑躬屈膝,却从不将他们这些子民放在心上。
这其中只有少部分人是出自真心,而这少部分中,绝大多数都是当初被大唐痛扁过的部落。
实话实说,当初李靖、李绩攻入吐谷浑后,对于吐谷浑的破坏比现在吐蕃可是要大得多,光缴获的牛羊都是数十万之多,王的话,抓就抓了二十多个,死了得就更多了,这人自然就更加不用说了,李靖、李绩那绝对是赶尽杀绝,因为他们对于游牧民族的作战方式,都是好剑走偏锋,长途奔袭,迂回作战,通常都只是带少量的精锐,可这样就没法俘获太多的俘虏,因为控制不住,只能杀了,因此吐谷浑有不少人对于大唐更多的是仇恨。
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向着吐谷浑,毕竟大家都是鲜卑族,跟吐蕃不是同种民族,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吐蕃的大刀就悬在他们的头上,而且,禄东赞还带着他们酋长的儿子一块来到了前线,算计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谁敢说我要回吐谷浑,那大刀就可能落在谁头上。
而且,赤海部已经彻底倒向吐蕃,这是不可逆转的,因为吐蕃打赤海部,那是名正言顺的,就算他不打,吐谷浑自己也会打的。而且,吐蕃方面对外的宣传是,当时是阿布罗手下的丹木大义灭亲,这才将禄东赞救出来,丹木愿意归降吐蕃,那么丹木也算是禄东赞的救命恩人,禄东赞绝不会将自己的救命恩人给出卖,这合情合理。但如果赤海部归了吐蕃,那么乌海、大莫门以及周边的一些部落就变成边界地区,如果他们回到吐谷浑,下回吐蕃进攻,他们又会变得很惨,吐谷浑可就没有能力进攻吐蕃,这道理不难去想。
诸多原因导致这一次游说非常失败。
这也令吐谷浑上下感到非常沮丧,他们甚至都没有脸再去要求吐蕃归还这些领土了,人家都将慕容氏骂成狗,哪怕吐蕃愿意,双方也都会跟尴尬,甚至于他们可能自己会造反,话都说成这样了,那么回去必然是死啊!
吐谷浑这几年也算是背时到了极点。
弘化公主更加尴尬,她不是可汗,手下的将士还都是唐军,她不敢轻易出声,于是将韩艺叫到自己的屋内。
“韩侍郎,你如实跟我说,关于要回土地的希望是不是非常渺茫。”弘化公主开门见山的问道。
韩艺点点头道:“几乎是不可能的。”
弘化公主担忧道:“这样一来,我们吐谷浑更加没有能力抵抗吐蕃了。”
韩艺道:“因此我才让弘化公主你出任汗位,这样一来,大唐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出兵帮助你保护吐谷浑。”
弘化公主黛眉轻轻一皱,韩艺的意思就是让她当大唐的傀儡,她虽然心向大唐,但是她毕竟是诺曷钵的妻子,她得想着造福吐谷浑的子民。。
韩艺心如明镜,道:“公主,一个国家的强大,不仅仅是体现在军事方面,更多的是民生。经过这几番厮杀,吐谷浑百姓的生活已经算是跌倒了底谷,公主不应该再穷兵黩武,而是应该将重心放到民生上面。如果有朝一日,生活在公主光辉下的子民远比生活在吐蕃统治下的子民的生活要好得多,那么他们一定会后悔今日的选择,甚至于背叛吐蕃,再度回到吐谷浑来,那时候公主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将那些土地夺回来。”
弘化公主苦笑道:“若无自保能力,再富裕也是为他人做嫁衣,兴许还会引起更多人的觊觎之心。”
韩艺笑道:“有大唐在旁护着,公主你能够尽心竭力的搞民生。”
弘化公主一愣,不由得笑了笑,绕了半天还是绕了回来,又道:“可是我一介妇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民生。”
韩艺道:“公主过谦了,以公主的能力,只要尽心去做,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另外,我也会帮助公主的。”
这最后半句才是重点。
要是韩艺没有这能力,李治也不会让他出任户部侍郎这么重要的职位,吐谷浑这点点土地,也就是大唐一个州,韩艺不过就是多管一个州而已,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弘化公主轻轻点了下头。
韩艺道:“如此说来,公主是答应了?”
弘化公主沉吟片刻,道:“还是等你与禄东赞谈完之后再说。”
她的压力其实不是来自她对于自己能力的不自信,而是来自于女人这一重身份,让她垂帘听政,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但是让她直接出任汗位,从未有过女可汗,这让她非常虚。
禄东赞没有立刻约韩艺谈判,就是希望韩艺能够知难而退,如今他见火候也差不多了,于是又约韩艺继续谈判。
这一入帐中,禄东赞又是如丧考妣,一脸哀伤道:“韩侍郎,老朽对不住你,对不住陛下啊!”
韩艺却是笑道:“大相,我听闻你在吐蕃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不听你的话。”
禄东赞摆摆手道:“韩侍郎莫要笑话老朽了,老朽岂有这本事。兴许韩侍郎还不知道,我们吐蕃的情况与大唐不太一样,跟这吐谷浑倒是像似,是一个个部落组成的,那些酋长跟着我来这里拿性命相搏,不也是为了荣华富贵,这一场场胜仗可是他们用命拼回来的,倘若全部归还给吐谷浑的话,他们是坚决不答应。阿布罗一事,至今可还历历在目,我可不想步河源郡王的后尘。不但如此,就连那些已经投降的酋长,都不愿意再回吐谷浑,还扬言如果我们不遵守对他们的约定,他们就对我吐蕃宣战,老朽---唉......!”
韩艺微微皱眉道:“大相,你的难处我也理解,但是这样的话,我可不好向陛下交差啊!”
禄东赞一听,知道韩艺不会再纠缠了,交差的意思就是,这跟我个人而言没有关系,我只是来工作的,也就是在给自己待会找台阶下的一个理由,而且他早已经料到,道:“还请韩侍郎帮老朽想一个办法,老朽就怕会惹怒陛下。”
韩艺沉吟半响,道:“大相,你看这样行不,这些领土就还是吐谷浑的,只不过存在着一些矛盾,等到矛盾化解之后,咱们再来商谈。”
禄东赞眼中闪了几下,立刻道:“好!就按照韩侍郎说得办。”
他才不在乎名义上是属于谁的,关键是谁在统治这里,韩艺什么条件都没有提,就这一个,这已经比禄东赞预计的要好得多了,而且,总得给老大哥一个面子,如果大唐都承认这领土是属于吐蕃的,那怎么去面对吐谷浑。
韩艺又道:“大相,我听说你们的人可还围着吐谷浑城,不知道这是为何?”
禄东赞叹了口气道:“在吐谷浑城的非我吐蕃人,而是白兰部的人,我已经下令让他们撤离,但是----!”
韩艺道:“大相有话不妨直说。”
禄东赞道:“是这样的,自隋朝开始,白兰部与处月部一直都有联姻,白兰部的酋长对于吐谷浑城绝无企图之心,他们只是希望大唐陛下能够给处月、弓月二部一条活路。”
韩艺点头笑道:“这没有问题。”其实他已经派人去让裴行俭收兵了,而且他当初让裴行俭去打,也不是说要将对方打死,让他们知道痛就行了。
禄东赞忙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其实就是一种利益交换,吐谷浑城其实对于禄东赞而言,不是非常的重要,因为赤海部在手,想打随时可以打,为什么禄东赞没有往死里打,就是他做事总有余地的,他得看看大唐的反应,如果打下大非川了,这吐谷浑城只能投降,因此吐谷浑城没有受到什么重创,因为吐谷浑城的克烈将军也看形式,后面顶不住他也在投降,吐蕃不打他,他也不打吐蕃,大家耗着,避免仇恨越来越大。但是处月、弓月二部的余孽那可是禄东赞在西北两大支柱,当初禄东赞为了这一群残兵败将,可是花费了不少力气,各种周旋,才让唐军没有赶尽杀绝,在禄东赞看来,这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唐王朝哪里不知道吐蕃的用心,但也正是如此,故此才给他们留有活路,就是不想逼得吐蕃直接出兵来救,这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战争,不过已经将他们逼到了昆仑山脚下,而且时时刻刻盯着他们,不然的话,裴行俭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打了过去。
禄东赞又道:“韩侍郎,老朽还有一事希望韩侍郎能够答应?”
韩艺道:“不知是何事?”
禄东赞道:“就是关于勃律国一事,那大勃律的国王与先王关系非常要好,不知贵国可否看在先王的面子,化干戈为玉帛。”
韩艺道:“这我会向大唐陛下禀明的,相信问题不大。”
大家心里都明白,找个能够说出口的借口糊弄过去就行了。因此这场谈判进行的非常之快,也非常之愉悦,等于就是一场交易,其实两边都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心思了,与其耗在这里,不如早点谈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大家该退的退,该让的让,早点谈完,退一万步说,又不是自家的东西。
.......
“你以为在这一场斗争中,谁才是最大的输家。”
陈硕真站在帐外,看着远去的马车,向韩艺问道。
韩艺道:“我以为你会问,谁是最大的赢家。”
陈硕真道:“这个恐怕就连傻子都知道。”
“不一定。”韩艺笑了笑,道:“谁是最大的输家,这得看你这么看,就眼下来看,是吐谷浑,但是从长远来看,一定是我大唐,吐谷浑本是一个很好制衡吐蕃的棋子,而如今这棋子却成为了大唐与吐蕃的缓冲地带,作用大不如前了。”
.......
“父亲,你在看什么?”
赞悉若骑在马上,护在马车周围,可见禄东赞总是掀开窗帘,东张西望的,不禁骑马靠了过去,询问道。
禄东赞笑道:“我在看这川谷的景色,你看,多美丽。”
赞悉若举目看去,一片萧条,没有觉得哪里美丽。
禄东赞又道:“我很喜欢这里,有空的话,还得来看看。”说得跟自己老家似得,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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