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也觉有些尴尬,不禁看向韩艺。
韩艺道:“臣待会会跟他们解释的。”
李治稍一沉吟,笑道:“没有必要。”
韩艺忙道:“是,臣知道了。”
皇帝说句话,还得跑去跟商人解释,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
李义府眼珠突然溜溜一转,道:“陛下,臣以为韩侍郎前面所言不无道理,如今长安的商业发展的恁地迅速,朝廷也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商业上面。”
李治点点头,的确,这一幕令他意想不到,这也不能怪别人,只能怪朝廷没有太注意商业的发展。
李义府又道:“但要说增收商税,只怕还是不能够的,毕竟也只是长安商人比较突出,其它地方上的商人还是如以前一般,并无什么进步。”当初他曾提议增收商税,结果被韩艺倒打一耙,弄得得不偿失,如今他是吸取教训,又听他说道:“但是朝廷可以试着征收一点关税,臣以为有能力南下的商人,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一点税收,而且这也能规范河道运输,避免将来来往船只进一步增多,造成混乱。”
李治、卢承庆他们听得也是稍稍点头。
韩艺哪里不知道李义府在打什么主意,他如今是宰相,税收种类越多,他就能捞得越多,一语双关道:“李中书真是未雨绸缪,韩艺佩服佩服。”
“岂敢,岂敢,我这都是跟韩侍郎学的。”李义府同样也是一语双关。
二人是心照不宣。
“李中书过谦了!”韩艺说着又向李治道:“陛下,臣非常赞成李中书所言,这关于河道的管理和建设,的确是应该进一步加强,甚至可以说必须要这么做,没有朝廷的调控和支持,商业也发展不起来,那么朝廷付出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收取相应的费用,那也是应该的。”
可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可是如今大家都还在摸索当中,如今没有人敢肯定,这一趟下去就一定能够赚钱。就算赚钱了,究竟能否持续下去,也是一个未知数。
因此臣建议暂时还是由朝廷与关中、山东两大集团私下接触,先鼓励南北通商,等到南北真正连接在一起,来往密切,并且通商渠道日趋成熟时,再来规范河道,征收相应的税收。如果现在就收的话,一定会打击商人的对于南下的热情,万一他们不再热衷南下做买卖,只怕到时朝廷将河道管理好了,也收不上来多少税收,而且人越多的话,税收可以订的越低,既能够充盈国库,减少农夫的负担,又不至于影响商人的积极性。”
李义府也没有再争,因为他知道,在这方面他是争不过韩艺的,越争下去,就越给韩艺发挥的机会,而是看向李治。
李治沉吟片刻,道:“朕以为韩艺说得对,目前讨论这商税还为时过早了。”
“陛下圣明!”
正当这时,一个禁军士官走到杨思讷身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我知道了!”杨思讷点点头,待那士官退下之后,他又向李治道:“陛下,方才前线传来消息,司空他们已经渡过了黄河,不日便可到达长安。”
李治闻言大喜,道:“此战虽然没有动用多少兵力,但是意义重大,不但缓解了新罗危机,还削弱了高句丽在辽东地区的势力,司空他们以极小的代价,出色完成的此次战略目的,朕要在玄武门迎接司空他们凯旋归来。”
相比起李绩他们的归来,河道的盛况,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但是对于韩艺而言,南下的船队要更为重要。
经过几日来的搬运,终于将所有的货物都搬上了货船,船队也已经整装待发。
这一日清晨,这一支载有许多人希望的船队终于扬帆起航,缓缓驶离了码头。韩艺自然也是亲自来此相送,这对于其他商人而言,只关乎自身利益。然而,但凡由韩艺主导的任何事,都隐藏着很多很多的东西,这其中不仅仅是利益,更多的是改变,是未来,是将大唐的每一寸土地连接在一起,总之,意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别看韩艺没有怎么关心这事,但那只是因为这每一步都是由他来制定的,从做出的流水线,到运输集团,以及他现在在各州县布好的棋子,等等,因此目前来说,一切还尽在掌握之中。
南下的船队刚刚驶离,出征辽东的将士已然归来。
李治亲自率领文武百官以及太子李弘在玄武门之外,迎接凯旋归来的王师。
虽然这对于唐朝而言,只不过是一次小规模的战争,属于偏师骚扰,绝对不需要李治这么劳师动众,但是这对于李治而言,这一场战争的意义却是非同小可,因为这完全是在他的意志下,打得一场漂亮仗,让他的战略思想得以延续,他的战略思想还是先内后外,这几年休养生息如此的成功,他希望能够保持这个势头,这跟文景二帝当年的政策差不多,区别就在于,文景二帝不是不想打,而是没有把握能够打赢当时的匈奴。而李治的大唐是先将高句丽放在一边不管,全力发展,等到没事干了,或者国内有矛盾了,再去收拾高句丽,毕竟高句丽跟大唐相比,实在是相差太远了,只有挨打自保的份。
当然,这规模虽然小,阵容非常豪华,几乎去了一半的统帅,就这阵容,皇帝也应该出来迎接。
之后,李治又在太极宫设宴款待李绩等出征归来的大将。
这一场宴会,当然是武将唱主角,契苾何力他们都嚷嚷着打的不过瘾,言下之意,就是暗示李治早点下决心,一举消灭高句丽得了,咱们来回跑一趟,挺不容易的。
李治是笑着点点头。
李义府、许敬宗这些文官也是笑着附和两声,敬几杯酒,祝贺一下,算是比较努力的在敷衍,人家打了胜战回来,那总得让着一点,倒是太子李弘听得很是入迷,时不时还请教几句,又惹得大臣们哈哈大笑,宴席的气氛还是非常不错,一团和气。
像这种宴会,纯粹就是吃喝玩乐的,不可能在这种宴会上,商量什么敏感的事,因为许多大臣都还不够权限得知这些事情,真正具有决定意义的决策,还是得由枢要大臣与皇帝私下商议。
因此宴会结束之后,李治就在两仪殿内召见了枢要大臣。
当然,这主角肯定是李绩。李治问道:“司空,此战过后,你以为高句丽的势力如何?”
李绩道:“回禀陛下,盖因那渊盖苏文将精锐都调去后方攻打新罗,因此想要以此战还判断高句丽的战力,只怕是不能够的。另外,臣虽然没有与那渊盖苏文交手,但是此人能够在最紧要的关头,做出最为大胆且正确的选择,可见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但是此战也暴露出高句丽的弱点,就是高句丽国力孱弱,无法两面作战,那渊盖苏文再厉害,也是分身乏术,只要我大唐做了万全准备,想要一举消灭高句丽,也非难事。”
李绩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消灭百济,联合新罗,两面夹击高句丽,让高句丽首尾难顾,跟以前那样一路打到底,难度会大大增加,因为半岛到处都是山,易守难攻,又有寒冬护航。
李治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个大方针,也是非常坚定的。
李绩又道:“老臣还得恭喜陛下,此战为陛下收获了一员良将。”
李治哦了一声,“朕未曾听闻俘虏了对方大将。”
还俘虏?
这军令如山,大将都得杀啊!
李绩笑道:“高句丽那化外之地,千年难得出一员名将,想要遇上,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许敬宗抚须哈哈笑道:“司空真是妙语连珠。”
李治也是哈哈一笑,又问道:“那不知司空指得是何人?”
李绩道:“乃是独孤无月。”
“是无月啊!”李治一愣,不是那么惊讶,但也感到有些诧异。
李绩道:“老臣听刘仁愿说,我军临时组建水师能够海上大败百济水师,皆因独孤无月的谋略,但更令老臣感到欣慰的是,独孤无月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忍性,依老臣之见,将来必成大器。”
“无月,朕自小就认识,也知其本领,的确是一个可造之材啊!”
李治听得甚是开心,同时心里也下定决心,让独孤无月去训练水师,虽说独孤家一直流年不利,但是李治也渴望在武将集团培养出自己的班子来。
一直沉默的韩艺突然瞄了瞄,起身作揖道:“启禀陛下,微臣有一小事禀报。”
李治一愣,道:“什么事?”
韩艺道:“王师凯旋,自然得犒赏三军,因此臣近两日查看了下关中地区土地簿,发现关中地区的良田已经是所剩无几,而且地方上一直都有土地兼并的情况出现,这对于我大唐军队而言,是一个隐患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许敬宗、李义府一见韩艺开口,就觉得心烦意乱。因为他们完全猜不到韩艺又要搞什么把戏,这是没有征兆的,防不胜防。
兵部尚书任雅相稍稍点头道:“近年来逃兵役的人也是日益增多,虽然影响不大,但朝廷应该未雨绸缪才是。”
李治皱了皱眉,兴致有些减退,看向韩艺道:“那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韩艺道:“回禀陛下,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是作为中原大国,又怎能将希望寄托于敌人自己堕落,这打铁还需自身硬,因此臣觉得朝廷对于军队一定要重视,要给予军人足够的礼遇,至少要让每一个士兵都感受到朝廷心里记着他们,这样才能练就一支战无不胜的王者之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