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在太玄覆盖范围里席卷着,东圣殿门主的身形弹射而出,他可不会像雪夜太子那般,施展太玄时,因消耗过大,自身也同样不具备攻击手段,他对太玄的领悟程度不是雪夜那般初学着可比的。
第一时间便催动所有灵元,势必要把熊老师直接斩于刀下!
而熊老师仍在很困难地尝试活动手脚,颤巍巍的,好像真的是百岁老人般,很简单的抬抬胳膊抬抬腿都会伴随着浑身要散架的问题,甚至一番活动后,便累得急促喘气,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他尽可能的抬腿,往旁边挪了一步,却无巧不巧的避开了东圣殿门主那一刀,两人擦身而过。
东圣殿门主睁大眼睛,很是不可置信。
因熊老师修为比他高一个小境,太玄念力不可能把熊老师彻底压制住,但短时间的压制该是没有问题的,他很是不能理解为何在这种情况下,熊老师居然还能避开?
看似是巧合,但东圣殿门主绝不相信那是巧合。
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东圣殿门主猛地跺脚,身影骤停,右臂甩动,长刀便朝着熊老师腰身扫去。
而熊老师向后疾退,但因太玄念力的压制,让他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可诡异的是,他顺势让身子放松,压迫力直接让他摊在地上,竟又是惊险的避开了东圣殿门主那一刀。
甚至他还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朝东圣殿门主丢去,灵元无法催动的情况下,那雪自然就只是普通的雪,砸在东圣殿门主脸上不痛不痒,但更让东圣殿门主自觉遭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他双手持刀,重然砸落,地面龟裂,雪花爆涌,这下便让得熊老师避无可避,也退无可退,直接被掀翻出去,雪地里迸发着一道道冰柱,把熊老师撞得七零八落,啪叽一声,摔在了数十米开外。
东圣殿门主阴沉着脸,伸手一抓,便有一座雪山崩碎,暴雪突袭,将熊老师深埋在下面。
熊老师的本事有些出乎东圣殿门主的意料,他不想过多再纠缠,第一时间便朝着韩一掠去。
韩一颤巍巍站在不远处,目视着疾掠而来的东圣殿门主,同样伸手一抓,掉落在太玄覆盖范围里的浮生剑,便震颤着悬空,调转剑锋,以闪电般的速度直袭东圣殿门主后心。
但东圣殿门主的动作不止,浮生剑在距离其尚有一尺时,便好像被一双手牢牢控制住,再难前进分毫,而东圣殿门主伸手按住韩一的脑袋,将其重重砸在地上,积雪荡开,地面崩碎,那副画面实乃惨烈。
下一刹,韩一的手便搭在了东圣殿门主的手腕上,他憋得通红的脸抬起,雄浑念力瞬间释放,让他得以挣脱,继而翻身跃起,一个膝撞怼在东圣殿门主的腹部,伸手召回浮生剑,没有半点停滞的狠狠斩落。
但韩一的攻击对东圣殿门主而言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他举刀抗住浮生剑,一拳便打在韩一脸上,把他打出百米远,脚下一迈,便又瞬息跨过距离,在韩一身子尚未落地时,就再次摁住他的脑袋,大力砸向地面。
很显然,东圣殿门主在释放自己憋闷的情绪。
不过他也清楚现在必须得尽快把韩一带走,便加大了些力道,摁着韩一的脑袋,直接把他砸懵了,一手拽着韩一的衣领,他片刻不停,转身便要掠走。
但大地忽然震颤,雪雾变得浓郁,熊老师的身影自雪里探出,他揉着自己的胳膊,时而再捶捶腿,目光所及,东圣殿门主已经带着韩一掠出百丈远,那些圣殿修士则悍不畏死的挡在熊老师面前。
熊老师默默捡起了浮生剑,在那些圣殿修士貌似凶狠的眼神里,轻轻斩出。
大雪分离,天地灵气爆开,浩然气借剑而出,绵延三千里。
眨眼的工夫,东圣殿门主便已经站在朝雾城前,汗毛倒竖的凛冽感让他咬紧了牙关,仍是坚定地往前迈步,借剑而出的浩然气在接触到他的瞬间,朝雾城里爆涌出一股强大的气息,两股力量分庭抗礼,只是刹那,浩然气便全面败退。
司徒朝元现出身形来,朝着东圣殿门主微微摆手,对方便直接带着韩一入了朝雾城,将其暂时关押在朝雾城下的圣殿里。
熊老师踏雪而至,站在山脚,执剑望着雪山上的司徒朝元。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熊老师面露笑意,低身抓了一把雪,看着雪花被攥成团。
司徒朝元微皱眉头。
熊老师继续说道:“太玄念力出自天书,而天书在悬海观,按道理来讲,圣人对太玄的感悟该是最深的,但事实上你并没有修至圆满,也许太玄这门神通本来就是残缺的,是你从天书上撕下来的。”
“但悬海观里有观主,你想得到完全的太玄,甚至是得到天书的机会都很小,于是你的目光便放在了《蚕灭卷》这门属于世间第一位修士所创的神通上。”
“根据韩一的表现来看,《蚕灭卷》有能源源不断补充修士所消耗念力的法门,而若能配合太玄念力,那必是极其强大的一种能力,何况《蚕灭卷》也不止有这一种法门,只要你能领悟《蚕灭卷》,抵消掉施展太玄时巨大的消耗,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熊老师看着面无表情的司徒朝元,微笑着说道:“这才是你不顾一切都想要得到《蚕灭卷》的原因,太玄念力能短暂压制比自己修为还高一小境的存在,蚕灭和太玄的配合,甚至有可能让你战胜观主,那的确是很难抵抗的诱惑。”
司徒朝元平静说道:“道宫本该站立在世间之巅,曾经的天下便属于道门,是道门分裂,剑门势大,天地气运在当年被那三十三位剑仙砍得粉碎,整个修行世界都走向没落。”
“山海清幽分布各大王朝,守着属于自己的规矩,其实只是担心曾经那件事情再度发生,但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天地气运复苏,山海清幽的规矩注定会被打破。”
“与其各自守着一亩三分地,倒不如重整世间,制定下唯一的规则,让得天下修士都能在道门的赐福下,享有气运。”
熊老师很是赞叹地说道:“圣人果真是在为天下谋福祉,但也得看天下人愿不愿意,战争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燕国因环境问题,想要开疆扩土,在所难免,可山海清幽入世牵扯到的问题太大,你以杀戮的方式得到《蚕灭卷》,不惜毁掉不二洞,但最终也没能得到你想要的,从一开始,你便走错了路。”
司徒朝元淡淡说道:“世间错路有很多,但走着走着,就会成为一条新的道路,只要我走在那条路上,那条路便是最光明的。”
熊老师说道:“你这么讲的话,我倒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司徒朝元说道:“那便不要再说,其实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要在朝雾城杀你,真的易如反掌,但你本身便已算遁世,芍华书院不去管,只是待在雪山里吃冰沙,你我之间没必要非得论个生死。”
“你出现在这里,无非是因为韩一,其实韩一对我而言,也没那么重要,我只需要确定《蚕灭卷》到底在谁的身上,只要他乖乖听话,得到了答案,我或许会把他好生生的还给你。”
熊老师很无奈地说道:“我虽然很想认同你的话,但你毁掉了不二洞,身为幸存者的韩一,做梦都想复仇,他又怎么可能乖乖听话,所以我才说你走错了路,你本该有更好的方式能够得到《蚕灭卷》的,哪怕是从李道陵手里借呢?现在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司徒朝元皱眉说道:“雪山里的镇魔屏障需要你来守着,所以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杀你,且不管韩一作何选择,现在更关键的是你要怎么选择?为天下苍生而守雪山,还是为守韩一而甘愿赴死,致苍生于不顾?”
熊老师暗暗咂舌,颇有些苦恼地说道:“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司徒朝元说道:“其实答案很简单,你跟韩一的缘分,始于雪山,便也该终于雪山,他与你无亲无故,仅仅是有缘碰见,你救了他一命,但命终究还是他的,他是要死还是要生,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熊老师摸索着下巴,“你差点就要说服我了。”
他能看得出来,司徒朝元做某些事情确实很疯狂,但要杀他,却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司徒朝元终究也是不愿镇魔屏障出问题,毕竟山外人如果卷土重来,遭殃的是天下人,所以司徒朝元没有直接杀死他,而是要劝他放弃继续护着韩一,这对天下苍生而言,的确是最好的答案。
但熊老师有时候也很执拗,他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若你真的那么在意镇魔屏障,便不该让东圣殿门主在那里动手,何况就算没有我,你们道宫里也能派出足够强大的人物来看守镇魔屏障,但你并不愿意,因为那些人都得为你的计划出力,要参与即将到来的战争,所以你才很希望我能退走。”
司徒朝元皱眉说道:“我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冲突,那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还是说你非得要把韩一带走,半点不想退让?”
熊老师说道:“我就算不退,你要杀我也是简简单单的事情,最终韩一也出不来,这的确是不太好的事情,可我心里又觉得很不舒服,要不圣人您就先退一步,不管是去找余不寐,还是去找那个李梦舟,反正又不是只有韩一修习过《蚕灭卷》,他待在雪山里又跑不掉,您就舍近求个远呗。”
司徒朝元笑出了声,他摇着头说道:“熊院长也是个读书人啊,果然对强词夺理深有造诣,我生平最痛恨的是剑修,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看似满嘴有理的话,实则完全无理,但很有趣的是,我也从来不讲道理。”
他面容忽然又变得肃穆,说道:“的确是我错了,错在不该试图跟你讲道理,你不听劝,我便也不劝,我虽说不会杀你,但让你暂时闭嘴,却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站在雪山上,伸手指向山脚下的熊老师。
直径范围有一米的空间便被太玄念力覆盖,而熊老师便身处正中央。
在司徒朝元抬手的时候,熊老师便察觉到问题,他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但他还是低估了司徒朝元亲自施展的太玄念力,那是东圣殿门主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他最终没能逃脱。
但也只是强撑了一下,他便好似妥协般直接席地坐了下来。
抬眸看着司徒朝元,苦笑着说道:“咱把话说在前头啊,不管韩一作何选择,你都别杀他。”
司徒朝元默默看着熊老师,他皱眉说道:“我倒是很奇怪,韩一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做?难不成他是你私生子?”
熊老师默默看着司徒朝元,淡淡说道:“有些事情确实很没有道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我太懒,有他在,除了冰沙,我也能吃点别的。”
“燕国皇室虽然定期会送来粮食,但我也不会做啊,而且最近貌似没有粮食送来,对于这点,我有点意见。”
“但也能说得过去,毕竟燕国在备战,粮草是急缺物品,但话又说回来,粮食这个问题,在此之前就送的比以前迟了,而且数量也变少了......”
司徒朝元打断熊老师继续再说下去,他深呼吸了一口,“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那段时间里你们确实相处的很好,雪山里很冷,你平时也没有说话的人,我都能理解,但我不想听你在这里废话,韩一是生是死,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而是他自己说了算,你应该期盼他会乖乖听话。”
熊老师很无奈地说道:“很可惜,他不是个会听话的人。”
司徒朝元转身说道:“那我就爱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