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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够,先出来,等2点后再改错字。
玉熙殿。
“既然陛下已经恩准了,那老臣回去之后,即可责令有司衙门承办。”
将要奏的政务说完,严嵩颤巍巍的起身,正待躬身告退之际,却忽然望向了一旁的蓝道行。
方才自始至终,这蓝道行都未一言,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但不知为何,严嵩心下却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日的奏对,与往日大有不同。
可究竟不同在什么地方,他一时间却又难以分辨清楚。
唉~
若是东楼在身边就好了,自己也不至于屡屡出错。
“阁老可还有什么要禀报的?”
嘉靖皇帝一声淡淡的询问,才让严嵩现自己险些君前失仪,忙躬身道:“臣嵩,告退。”
说着,往后倒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出了殿门。
目送严嵩离去之后,嘉靖皇帝左手手肘撑在炕桌上,托着半边面孔斜视蓝道行,半晌都未曾挪开视线,更未曾有只言片语。
那略显浑浊的目光,让人根本无从分辨,其中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情绪。
这让蓝道行心下愈惴惴难安。
毕竟就在片刻之前,他刚刚导演了一处‘扶乩起卦,天辨奸臣’的戏码——在预先得知严嵩要来奏对的情况下,用扶乩的方式声称奸臣即将面圣。
这一次要是玩儿砸了,随之而来的必是灭顶之灾!
蓝道行越想越是恐惧,非但心口突突乱跳,连腿肚子都开始酸软转筋。
就在此时,这时嘉靖突然向他问道:“上天既知其奸,缘何不罚?”
可算是开口了!
蓝道行能在嘉靖面前冒充神仙多年,自然不缺随机应变的本事,那玲珑心思一转,立刻躬身答道:“想来是留待陛下自裁。”
又是久久的沉默注视。
若非是在隆冬时节,蓝道行身上的汗水,怕是早将外套给浸透了。
那一双软绵绵的老腿,也是用尽了毕生的力量,才堪堪支撑住了老道枯瘦的身形。
这时大太监黄锦忽然匆匆的走进了殿内,原是要开口禀报什么,但见皇帝目不转睛的盯着蓝道行,那到嘴边的话,就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垂恭候了片刻。
才听皇帝扬声下令:“替朕送一送蓝神仙。”
黄锦恭声应了,将蓝道行引到殿外,正待与其拱手作别,却忽见蓝道行脚下一软,踉跄几步扶住了殿外的廊柱。
“呦!蓝神仙您这是怎么了?”
黄锦作势欲扶,脚下却是纹丝未动。
“不碍事、不碍事。”
蓝道行连连摆手:“贫道不过是功过度,亏了些元气而已,只需稍事休息即可。”
“哪……”
黄锦瞥了眼殿门前的小太监:“我让人扶您回去?”
“不必了、不必了!”
蓝道行继续摆手,随即撇下那柱子,缓缓步下台阶,初时走的踉跄缓慢,到后来却是一步稳似一步,大袖摆荡间,尽是出尘不羁。
黄锦狐疑的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头没来由的冒出两个词来:脱、圆满。
甩甩头,把这古怪的念头抛诸脑后,他转身再次回到了殿内。
这次还没定凑到近前,状似假寐的嘉靖皇帝就淡然问道:“可曾说了些什么?”
黄锦先是一愣,随即才想明白他是在问蓝道行出门后,有没有说过什么。
于是忙躬身禀报道:“回禀陛下,蓝神仙出去之后倒是没说什么,就是一阵踉跄险些摔倒。”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后来走的时候,倒是越来越有精神,瞧着比往日里还自在些。”
“哼。”
嘉靖轻哼了一声,将侧躺的身子放平了,喃喃自语道:“终究还是脱不出凡尘枷锁,可惜了、可惜了。”
黄锦似懂非懂。
但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搜集到的种种讯息,他一咬牙,突然屈膝跪地,扬声道:“主子,世上肯定有成仙得道的法子,但……但未必就在这些出家人身上!”
嘉靖缓缓睁开双目,侧头稀奇的打量了黄锦几眼,嘴角微微上翘道:“你这老狗,今日倒是胆大的紧。”
“主子!”
黄锦既然已经豁出去了,自然不会就此住嘴,又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奴才以前也不知道有没有神仙,又怕耽搁了主子您的大事,所以才一直没敢说什么——但现如今有了山海监,那神神鬼鬼的事儿,也未必就要指望那些吃斋念经的!”
又停顿了一下,他才继续颤声道:“那些仙丹……仙丹也……”
“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听黄锦提起仙丹来,嘉靖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黄锦愣怔了一下,知道皇帝不愿意再谈论此事,又想起自己之前的来意,也只好话锋一转,禀报道:“主子,李侍郎、万廷尉、白监正、应城伯……”
“昨儿那事儿?”
不等黄锦说完,嘉靖再次插口——昨儿李芳曾连夜进宫,请求借调几台弩车,前因后果自然也早传到了皇帝耳中。
“是。”
黄锦恭声道:“听说那怪虫曾出一声‘龙吼’,那王守业因此推断,这东西或许是龙属,而当初自京城上空跌落,或许正是受到真龙天子的气运影响。”
再次顿了顿,他小心翼翼窥探着皇帝的面色,道:“故此,那王守业想将人带到宫里来,借助陛下您的龙威,压制那东西的邪术。”
“龙威?”
嘉靖将两个字反复咀嚼了几遍,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顺势将袍袖一甩:“准了,让他们进来。”
“奴才这就……”
“等一下。”
黄锦领命刚要去传旨,皇帝却又叫住了他:“若是不成,又该怎么说?”
“这……”
黄锦顿时语塞。
嘉靖倒也没有为难的他的意思,淡然道:“让那王守业想个说辞,编的不好,莫怪朕罚他——去。”
黄锦这才倒退着出了玉熙殿。
殿内只余下嘉靖一人,他这才扶着炕桌坐起身来,也不知从何处摸出几分奏章,随手翻弄着,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严嵩、严嵩、严……”
半晌,又是幽幽一声叹息:“二十余载,终究还是缘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