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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嫣脏跳动极快。
自出起,除了躲在母亲的尸体下,亲耳听着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饥饿恐惧地度过的那几天外,她再没有像今天这样剧烈地跳加速过。
有一瞬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脏要坏掉了。
她怔怔着那幅画,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像担惊动画上的天神。
她突然想自己曾经那些诡异的熟悉好像一下子有了源头。
所有的玄妙都汇集在了画中仙的身上。
若天神真的存在,那画上的人一定就是。
他端坐在水月前,周身是绽放的昙花,身上穿着雪『色』圆领广袖锦袍,前襟和衣袖上都绣着织金的昙花纹路,腰系玉带,悬着珍珠宫绦,长束着昙花冠,玉簪穿过髻,自侧垂下长长的金线昙花飘带。
芙嫣的视线从他的眉划过,陌神圣的容颜,温文中带着一丝冷冽,让人想要世间左右美好的词语在他身上。
他有一双只要见过就绝不会忘的清潭般深邃寂寒的睛。
她望进那双睛里,明明这只是一幅画,却好像真的见了他瞳孔的收缩。
芙嫣猛地后退几步,巨大的危机席卷了她,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她,危险,快逃,不要再了!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由于屏息太久,她开始头晕目眩,不得不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那是一张供桌,桌子上摆满了外界修士梦寐求的琼浆玉酿,这应当是照夜宫的人在这里变秘境之前准备的。
这里是凝冰君的洞府化作的秘境,这里曾经供奉的人……
除了凝冰君外,不作他想。
那是一个在芙嫣出前就去很久的人,至今已经有五百年。
一个早已去的人,为何她会有那种致命的熟悉。
仅仅只是一幅画,却在某一刹让她几乎忘了中执『迷』的不渡。
不对劲。
很不对劲,一定是有什么妖法。
芙嫣紧蹙眉头,放开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缓和情绪后,她冷漠至极地再次望向那幅画,手一扬,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中,她几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匕首刺入墙上的画卷内。
带有灵力的刀刃正好刺入画中仙的胸膛,芙嫣耳边是纸张开裂的声音,可前却仿佛见了画中人胸口染上了血『色』。
连他美轮美奂的眉似乎都布满了忧郁。
“装神弄鬼。”芙嫣冷哼一声,拔出匕首又一次刺下去,画卷开裂地更厉害,她咬着牙一点点匕首朝右侧划动,那画卷中至美的存在就此被割裂开来,恍若腰斩。
耳边忽然响起极其轻微的声音,像是有谁在压抑的叹息,叹息声中夹杂着极其复杂的情,还有种惊人的熟悉。
芙嫣紧蹙眉头,捻出一张引火符在空中点燃,厉声道:“什么东西,滚出来。”
一阵风吹来,带来无尽的寒意,还有淡淡的昙花香气。
芙嫣借着引火符带来的火光周围一览无余,这是间不算大的屋子,陈设简单古朴,还有供桌在,若她没猜错,她大约被直接传送了凝冰君前的闭关之所。
怎么会这样,来之前她做过功课,据说还没人可直接达这里,哪怕是照夜宫自己的弟子也不行,也许有过的,但他们全都在这里,外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不行。
芙嫣努力镇定。
她不能在这里,她还有很多事没做,没有报仇,没有见不渡,她不能。
被传送这里不见得是坏事,兴许传承的紧要之处就是这里,或许她此刻是距离功最近的时刻。
底燃起火光,芙嫣回眸望向被她割裂的画卷,她该调头就走的,可为了传承,为了蝶绕枝,她又回了墙边,忍耐着底深处的恐惧,伸手触碰只剩一半的画卷。
之前碰这幅画是匕首,现在则是直接指腹触碰。
她手指抚过的位置有些微妙,是画中凝冰君的脸庞。
那样圣洁如玉的脸庞,即只是一幅画,她抚过的时候依然忍不住手指轻颤。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不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再再三对一幅画反应如此之大。
她甚至觉,自己对一幅画产了欲念。
真可怕,就连对不渡,她都没有产过如此浓重的破坏欲,可对一幅凝冰君的画像,她产了无边无际的欲念。
若说她对不渡有难割舍的情意,那么,或许……她有些明白了。
她对画中人有欲。
对画上一个去了五百年的天之骄子欲念滔天。
那种欲几乎吞噬了她所有理智,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摧毁关于他的一切,想要着那个早已去几百年的人跪在她前哭泣求饶。
她跳如雷地扯下了那幅画,本想收进乾坤戒里,那画却突然化作一道金白『色』的光,在她周身绕了几圈后,凝一朵金白『色』的昙花,安静地点缀在她手臂上。
芙嫣快速拉开衣袖,果然金白『色』的昙花痕迹。
她使劲搓着,搓不掉,正烦恼着,耳边响起极轻的声音。
“……芙嫣。”
“什么人!”
芙嫣立刻警戒起来,太近了,刚才的距离太近了!如果有人要害她,刚才肯定得手了!
“出来!”芙嫣背贴墙上,额头薄汗地望着周围,她伪装天门弟子,那人却准确叫出她的名字,一定……
“你怕我。”
她还没想好清楚,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还是那么近,芙嫣受够了。
“你若再不出来,我们同归于尽。”
她抬起手,身为毒修,在此刻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有很多种方法让敌人和自己同归于尽,但她底里肯定不希望如此。
她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完,怎么可?但她必须这么做,必须表现出绝对的认真。
“不要怕我。”
那个声音终于有了清晰的落点,芙嫣定睛望去,引火符的火光却在此刻熄灭,还不等她再捻一张符,周围真正地亮了起来。
金白『色』的光炫目凛冽,芙嫣眯望向光源出,白衣广袖的男人一步步从光源处走来,她渐渐清了他的眉。
芙嫣僵住了。
见鬼了。
是真的见鬼了。
画像里的人走出来了!
是凝冰君!
可他不是了吗?!
芙嫣胸口急促起伏,脑子里划过无数想法,最后只留下一种。
“……停下。”她哑声说,“别再过来。”
来人应声停,锦袍下衣袂轻动,银靴洁净。
芙嫣吸了口气,认真地判断:“晚辈无意冒犯,非故意划破前辈的画像。”
她想,这里是一座秘境,秘境之主就是凝冰君,现在他就站在自己前,那还能是什么呢?肯定是他残留的神魂。
若没有执念与残存的神魂是不会留下秘境的,他出现在这里,说明她离自己的目的非常接近。
想清楚后,芙嫣收起防备的姿态,朝前人盈盈一拜:“晚辈第一次下山历练,因修为低下,防备重了些,误前辈当做秘境中『惑』人神的妖邪,还望前辈原谅。”
她不认识他了。
这其实在预料之中。
她下界历劫,怎么可能还有前尘记忆,不记得他才是对的。
他也曾下界历劫,那时也不曾记得她。
这些道理他都非常清楚。
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被她忘记的受是这样……
这样什么呢。
他不知道,又或者他知道该怎么形容,可他无法直,仿佛说出来会连此刻强撑的局都分崩离析。
芙嫣在历劫,他不能『乱』来,虽然他违背天规神降人界,抱有某些难启齿的私,却不能真的因私去阻挠她历劫,那会让她永远陷在劫难中。
她得回来。
只有回来了才会完全记起他。
可银拂说,她在这里和人定了婚约,说好了要世世在一起。
谢殒闭了闭,在一片金白『色』的光芒中慢慢道:“不要叫我前辈。”
芙嫣不懂他中方才晦暗不明的神『色』,听他这样说,有些迟疑道:“那要叫什么?”
“谢殒。”他说,“我的名字。”
芙嫣缓缓瞪大睛,底因这个名字幽火丛,她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问:“可凝冰君的本名不是……谢无尘么。”
“那是告诉别人的名字。”他说,“你不一样。”
他着她,神幽寂,冰白如玉的脸庞俊美难言语形容,明明是密闭的房间却有风吹动他的衣袍和丝,他恍若九天上神,随时会羽化升天,再不归来。
这样的天神对她说,你不一样,不免让芙嫣觉得可笑。
她过去百年的命中,始终被人欺辱和瞧不起,她隐忍今,已经忍无可忍。
就在这个时候,人人崇敬的天之骄子,哪怕只是对方的一缕神魂,他对她说,你不一样。
那种认可让芙嫣很难不动容。
可忽然,她听了记忆里莫不敢忘的声音。
是佛子。
是不渡佛子。
芙嫣顿时前的一切抛在脑后,急切地寻找着出口,她听见佛子的呼唤声。
“前方可有人?”
芙嫣当即回道:“有人!能听我的声音吗!”
“前有人吗?”
不渡还在问,他在附近,是了这里的光吗?
芙嫣四处寻找出口却苦寻无门,忽然又想起自己情急之下遗忘了什么。
她回眸望去,谢殒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着他,蝶翼般的睫下,那双清潭似的眸中萦绕着难化解的错愕和哀郁。
还不及她开口,他道:“你喜欢他。”
他的语气那么确定,听起来也很平稳,可不知为何,芙嫣却能受浓重的压抑与紧邻防线的崩溃破碎。
“你喜欢刚才说话的人。”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说了句芙嫣听不懂的话。
“原来那时你的受是这样。”
芙嫣怔在那,也无暇顾及一缕神魂的语焉不详,她满都被佛子占据,联系起手臂上的昙花印记,大胆猜测:“您选中了我,对吗?”
谢殒着她没说话。
“这是证明,对不对?”
她拉开手臂,白皙清透的手臂上有些伤痕,上去是不同时间留下的,有深有浅,但一点都不会让她的手臂显得难。
恰恰相反的,谢殒在见伤痕的下一瞬来她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臂迫过来,她不得不靠身后的墙壁上迁就他。
“谁伤了你。”
他指腹抚过她的伤痕,带起一阵战栗。
芙嫣睁大了睛,瞳孔收缩,良久才道:“传承归我了,对吗?”
她还在想那些。
谢殒里有种难言喻的挫败,但还是正回答了她的问题。
带着凝重的、自我厌弃般的纵容道:“都是你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包括我自己。
只是……
你还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