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要讲规矩,混哪个圈子,就要遵守哪个圈子的规矩,靠谁吃饭,也要遵守谁的规矩。
亲王,混皇室圈子的,皇室,以天子为主,通俗点来说,那就是但凡姓周的,和姓周有关的,必须遵守周恪的规矩。
因为老八可以坐在龙椅之上,大喊,我的规矩就是规矩,超大声那种。
韩佑将自己最近了解关于蓝衫学舍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后,龙颜震怒。
老三已经不是不遵守规矩了,而是触碰到了老八的逆鳞。
天子之前只知道老三冒功,没想到是杀良冒功,其中还有瀛贼参与。
天子之前只知道老三和蓝衫学舍的人有交情,没想到竟然包庇起蓝衫学舍,并且还是在明知蓝衫学舍中有着大量瀛贼乃至被瀛贼操控的前提下,包庇蓝衫学舍。
这一刻,周恪不是天子了,只是一个单纯的老父亲,一个曾经在军中混过的老父亲。
老父亲下令,叫文武和陆百川给周贲架到仪刀营中,绑在了点将台下面。
仪刀营军伍们都跑出营帐看热闹,韩佑喊了一声“滚”,全都缩回去了。
“逆子!”
老八手里抓着马鞭,怒不可遏:“你明知是杀良冒功,还敢入京请功,堂堂天潢贵胄,德行何在,颜面何在,羞耻何在,周贲,你要气死朕不成!”
被捆住的周贲瑟瑟发抖,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韩佑一群人围在旁边,文武叹气连连。
相比其他人,蒜公公很早就跟着老八了,接触的时间最长,他比谁都了解老八对这种事有多么的深感痛觉。
要知道当年老八混军伍的时候,十次功劳得有七八次被其他人给冒领了。
即便如此,老八还是在抗争,从未屈服过,之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黄袍加身端坐龙椅。
谁又能想到,他的子嗣,竟然变成当年他最讨厌的人。
关于老三冒功的事,周恪一直都有所怀疑,让文武大致调查了一下,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只是老八觉得这功劳最多“虚”一点罢了,下面的人为了捧臭脚将功劳弄的更“好看”一些。
这种事,老八能容忍,毕竟他需要布局东海,而老三的封地又在东海。
只是他着实没想到这功劳全是“虚”的,一点“实”的都没有,尤其是第二次功劳,竟然杀良冒功,最让他愤怒的是,老三明知如此还听之任之领了这功劳。
“父皇,伏击瀛人私掠船一事,儿臣并不知晓,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知子莫若父,老八吼道:“只是心中有了猜测,却无实证,无实证,无人揭穿,便可心安理得受这功劳?”
旁边的韩佑叹了口气。
很多人就是这样,自我宽慰,自我暗示,自我顺从。
就好比一个贪官,贪了无数的钱,将儿子弄到国外上学,让孩子花天酒地,玩车玩表,玩车婊。
一个月就那几千块钱的工资,孩子能不知道父亲是贪官吗,他知道,可他会自我暗示,老爹可能有一些兼职罢了,老爹不是那样的人,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反正也没证据,也没人抓他,那他一定不是贪官,而我也不知情,就算抓到了,还是那句话,我根本不知情,因为我不知情,所以我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
这并非是他相信老爹,只是他舍不得奢侈的生活罢了,就算是被抓了,还敢理直气壮的叫嚷着什么我不知道啊,老爹没和我说啊,我哪知道老爹是贪官。
即便没有铁证,是不是贪官,你特么自己心里没数?
周贲就是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冒功了,是不是杀良冒功了,他心里能不知道?
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愿深想罢了,更多的,是这对他有利,他还会不断说服自己,反正我啥都不知道。
“逆子,逆子,朕怎地就养了你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逆子。”
老八气的都哆嗦了:“前些日子韩佑入宫,与朕提及了蓝衫学舍,还以为你未深陷泥潭尚可抽身,谁知你这逆子,竟敢口口声声说那蓝衫学舍对你有恩,还要包庇这群乱臣贼子!”
“你要抽赶紧抽。”韩佑吐槽道:“搁这叽叽歪歪半天,你倒是抽啊,你不抽给我抽。”
“现在就抽。”
老八紧紧抓着马鞭,都扬起手臂了,死活下不去手。
他手里这马鞭可不是寻常马鞭,而是仪刀营驯烈马的长鞭,真要是用力抽出,一鞭子下去保准皮开肉绽。
相比于其他子嗣,老八对老三还是有些愧疚,并非老三做过什么,而是老三在众多子嗣中最文弱。
“儿臣不服!”
涕泪横流的周贲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大喊大叫:“儿臣不服,不服不服不服!”
“还敢说不服。”老八怒极反笑:“好,说说,你这逆子哪里不服,说不出个是非黑白,朕今日打断你狗腿!”
韩佑嘀咕了一句:“嘴炮。”
“儿臣不服,就是不服,父皇要打便打,如何惩治,儿臣不敢有二话,可那韩佑凭什么,他是天子亲军,是天家鹰犬,他有何资格…”
“啪”的一声,这一鞭子到底还是抽出去了,狠狠抽在了周贲的胸口上。
没有任何人意外,包括文武也是如此。
大家都看出来了,天子不忍心,不忍心鞭挞自己的子嗣,可周贲千不该万不该说出这么一番话,说韩佑没资格,说韩佑是天家鹰犬!
这一鞭子抽了过去,周贲痛到了灵魂深处,不断吸着凉气,疼的连哀嚎出声都无法做到。
再看老八,真的怒了,因为他很平静,怒到了极致就会变成如此平静的模样。
“周贲!”
老八再次扬起手臂:“你知不知晓,朕初登基时,坐在那龙椅之上是何感受,你不知,你一定不知,朕告诉你。”
说到这里,老八扭头看向周统:“朕,也告诉你,朕那时的感受,四面皆敌,放眼望去,四面皆敌,朕,不惧怕,却痛恨,你们可知痛恨什么,痛恨朕,痛恨朕自己,痛恨朕明知京中满是魑魅魍魉,却连一个小小的主事都收拾不了,多少个夜里,朕屈辱,悔恨,可又无可奈何,因这就是代价,朕登上皇位的代价,主事,一个小小的主事,朕,都无法惩治,你们可知朕的心里有多屈辱!”
“啪”又是一鞭子,狠狠抽在了周贲的大腿上。
“韩佑,韩佑出现了,来到了宫中,他告知朕,他要宰了那个主事,还要宰了鸿胪寺少卿,朕阻拦了他,他却不听,不将朕的话放在眼里,朕怒,满腔怒火,怒的,不是韩佑,而是怒朕自己,怒朕,竟不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京兆府之子!”
“啪”,第三鞭子抽出,周贲疼的险些晕死了过去。
“啪啪啪啪”,一边又一鞭子,无情地抽打在了周贲的身上。
“朕想做的事,无法做,谁人知晓朕的心中如何屈辱,韩佑,韩佑统统为朕做了,你竟敢说韩佑没资格教训你,竟敢说韩佑是天家鹰犬,你哪来的胆子口出狂言…”
“你口中的至交好友,皆是世家,皆是贼人,残害了多少百姓,残害了多少军伍,残害了朕多少子民,这些畜生,叫我大周岌岌可危…”
“这些叫我大周江山岌岌可危之人,哪个不是杀人不见血的妖魔,韩佑为了对付这些妖魔,数次,无数次,连朕都数不清,他一次又一次将生死置之度外,你竟在韩佑面前包庇他们…”
“站在宫中,听着文武说偏殿漏了雨,听着德妃娘娘为朕修补衣裳,见了军报,听了多少边军好男儿缺吃少穿,可朕,朕分文未有,偌大的京中,朕举目望去一时不知该相信何人,求助何人,朕今日就告诉你,是韩佑,统统是韩佑,将一张张银票送到宫中,将一缕缕希望带到朕的面前,嬉笑着宽慰着朕,为朕开解,为朕分忧…”
“南关告急,乱党张狂,年夜,韩佑离开了尚有身孕的妻子,带着人骑着马奔驰于风雪之中…”
“还有你大哥,险些丧了命,哪怕是丧命也要蒙受不白之冤,若不是韩佑,他岂会活到今日,岂能以亲王之身立下不是功勋?”
“你以为韩佑询问蓝衫学舍是何目的,是因他在考虑为朕巡守东海,为朕平定不臣,叫朕在宫中高枕无忧的治理天下!”
“你是朕的子嗣,谁都可以不服韩佑,唯独你,唯独朕,唯独朕的子嗣不可说韩佑是天家鹰犬,你让朕…无地自容!”
“周贲,你胆敢再叫一声天家鹰犬,朕,扒了你的皮!”
盛怒的天子宣泄着怒火,周围人无一不是垂着头一动不敢动,就连文武也是如此。
眼看着周贲被抽的皮开肉绽近乎晕死,一只手掌抓住了马鞭。
韩佑直视老八怒火越来越盛的双目,微微摇了摇头:“再打下去真的打死了,如果我要去东海的话,还需三皇子殿下协助。”
老八眼眶不停的抖动着,死死的看着周贲,终究还是扔掉了马鞭。
“文武!”
“老奴在。”
“回宫拟旨,予仪刀卫大统领韩佑夺王爵之权,倘若这逆子再执迷不悟,韩佑可夺其亲王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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