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韩府中门大开。
韩佑还未睡醒就被王海叫了床,得知小王爷周衍来了,带着四十多号人。
韩百韧刚要上朝,还以为天子派禁卫抄家灭门来了。
睡眼朦胧的韩佑来到正堂,哑然失笑。
小王爷周衍坐在主位上,两条小短腿晃啊晃的,很尴尬,因为老爹正坐在旁边拍马屁。
“下官久闻王爷威名,不曾想是如此俊俏少年郎,长的有鼻子有眼的,可谓是有要模样有模样,要威风有…有模样。”
周衍强颜欢笑道:“韩大人抬爱,坊间百姓,谁不知韩大人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久仰久仰。”
“诶呦,百姓说的话可当不得真。”韩百韧颇为自得,连连摆手“当不得真。”
“当真。”周衍正色道:“朝臣的话,未必当真,儒生的话,未必当真,可若是百姓的话,那必然是真的。”
韩百韧瞳孔略微变化,颔首道:“百姓的话才是真话…嗯,说的不错,听殿下一席话,下官如五雷轰顶,豁然开朗。”
说完后,韩百韧上前给倒了杯茶,周衍连连言谢。
坐回在凳子上,韩百韧点头夸赞道:“殿下果然是知书达理,小小年纪就如此…如此知书达理。”
“不小了。”
很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小的周衍呲牙一笑:“本王今年都十二啦。”
“哦?”韩百韧颇为震惊:“如此年纪就十二了,长大还了得,下官佩服。”
周衍张着嘴,愣是半天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还好韩佑来了,周衍如同见到救星似的,跳下凳子跑了过去,先是施了一礼又眨了眨眼睛。
见到当朝王爷对自家好大儿如此敬重,韩百韧暗暗点头,看来殿下也没见过什么真正的大儒。
“爹,您去衙署上差,一会孩儿陪着殿下在城中转转,顺便查查各家商铺售卖几何。”
“好,好好。”
韩百韧客气了一番:“上午暑气正足,殿下不如在府中避避暑气,下官与佑儿情同兄弟,殿下莫要客气,当是自家就好。”
“成。”周衍干笑一声:“那韩大人慢走。”
“好,殿下快留步。”
说完后,穿着官袍的韩百韧带着王平离开了。
韩佑乐不可支,周衍都被老爹给带歪了。
周衍已是迫不及待了:“先生,今日要如何收税,府中侍卫,学生全都带了过来。”
“不急。”
韩佑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王海,去书房将书案上那些竹简拿来。”
王海跑走了,过了片刻将十多卷竹简捧了过来。
周衍:“这是?”
“周律。”韩佑哈哈一笑,捡起两个竹简抓在手里:“专治狗乱叫,当天再叫,分文不要。”
这些竹简记载的都是大周律法,其中也包含着税银相关的律文。
扬了扬竹简,韩佑大手一挥:“肘,今天就给殿下一个来自催收的小小震撼。”
韩府外,包括张卓、郭鹏在内的四十五名王府护卫齐刷刷地站成四排,穿着各异。
走出来的韩佑有些不满意,穿的还成,气质和身材不行,个个膀大腰圆不像百姓,像是要掠夺百姓。
站在石狮子旁,韩佑开始交代任务了:“留下五人护卫殿下,其他人去南市,为期十日,十日内将所有南市店铺每日去了多少客人,买了什么,大致花了多少钱,统统记下来,记得换班,别同样的人十天就看着那几家店铺,要轮班盯梢。”
一群侍卫面面相觑,张卓问道:“去了多少客人采买,又买了些什么,倒是好办,只是花销多少要如何得知?”
“傻,不会先进去问价啊,进去之后挨个问,全记下来,再看买家离开时拿的是什么货物就完事了。”
侍卫们恍然大悟,韩佑挥了挥手:“现在就去,谁暴露了,扣谁一个月俸禄。”
就这样,郭鹏领着这群侍卫走了,还剩下五个,张卓带着,保护周衍。
王爷出行是可以乘轿的,周衍嫌慢,乘坐马车来的。
一大一小二人上了马车,除了驾车的张卓与王海外,其他四名侍卫骑马。
张卓回头问道:“韩先生欲前往何处?”
“花河。”
张卓惊呆了:“这时辰去嫖…去花河?”
“一日之计在于晨,花河,柳花阁,走。”
张卓一扬马鞭,马车缓缓而动。
旁边的王海满面与有荣焉之色,三天三次,一天去一次青楼,最厉害的是文分未花,就问还有谁。
马车里的韩佑初为人师,也是抽空教导了一下周衍。
查税并不难,难的是收。
先说容易的,只要想查怎么能都查,一个铺面一日售卖几何,一月售卖多少,好查的很。
难就难在了这个“收”字上,收的不是税,是颜面,是人情往来,是心照不宣,是结交或是交恶。
这些,周衍都懂,他不懂的是韩佑有什么把握将税都收上来。
“陛下说的是,我,或是说京兆府,要将收上来的税银入了户部银库,这差事,我做不了。”
周衍吓到了:“既是做不到,先生怎敢应了父皇?”
“我只能做一半,至少,目前是只能做一半。”韩佑笑着说道:“我会告诉天子告诉朝廷,应该收多少,被瞒报了多少,而不是亲自去收,如果天子与朝廷敢收,我可以收,如果他们不敢收,我为什么要去送死。”
周衍若有所思,懂了,也只是懂了一半。
所谓“公事”就是这样,做与不做,做好做坏,做了未做成,未做却成,讲究很多,官场就是如此,公事不仅仅是公事,很多时候,是为了让交代公事的人满意。
马车很快就到了花河,韩佑与周衍下了车,众人乘上小舟划向柳花阁。
寻常人哪有这个时辰来花船的,倒是有不少留宿的人下船。
风韵犹存的烟柳正在送客,没吃过什么好猪肉的周衍双眼一亮:“此处要比那香来阁好上不少。”
烟柳见有人登船,正困惑时,见到是韩佑,面色那叫一个难看。
前日在此处时,韩佑刚下船,恰巧一个姑娘认出了他。
这个姑娘以前是其他花船的,花船上的头牌被韩佑白玩过,走的时候也就被认了出来。
烟柳知道后气的七窍生烟,还当是哪位尚书大人家中后辈,感情就是个京兆府府尹的无赖少爷,出了名的散德行,玩了姑娘不给钱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斜着眼睛走了上来,不等韩佑开口,烟柳冷笑道:“诶呦,还当是谁,这不是自称尚书家公子的王公子吗。”
韩佑满面娇羞:“讨厌,这么快就揭穿人家,不过我可没说我是尚书家的公子哦。”
“罢了,懒得与你磨牙。”烟柳一指小舟:“恕不远送,我柳花阁,不接韩公子这尊大佛。”
“先不说我给你们这的头牌包了,就说你这开门迎客的地方,凭什么不接待我。”
“当我痴傻了不成,你这名声…”烟柳满面鄙夷之色:“韩公子自己不知晓吗。”
“声名在外,有好有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变态。”
韩佑抱着膀子露出了獠牙,大喝一声:“京兆府查税,所有相关从业人员站成两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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