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熙却并无丝毫心虚试探之意似的,只目光纯澈的看着他。
似乎,就只是心血来潮,想问这么个问题。
太子笑笑道:“你我是兄妹,虽不是亲的,可也是堂兄妹,算起来,你也和亲生的差不多了,哪里是说再无干系便真的能无干系的?”
姜明熙呃了一声,想了想,便深以为意的点头:“太子哥哥说的也是。”
太子又笃信笑道:“而且,熙儿这样纯善贴心没有城府,怎么会践踏孤的真心呢?”
姜明熙闻言,眼珠一转,露出几分狡黠之意,哼哼两声,嘚瑟着不说话。
太子见她这般,不由笑意愈发由心。
他提及一事:“其实想让熙儿早些好,是因为昨日陪太子妃饭后散步消食时,太子妃说东宫那片梅园最多十二月初便会开的最盛,想办一场宴会,请大家去赏梅,孤希望熙儿届时能好起来,好去散散心。”
姜明熙抓着重点似的,炯炯有神的调侃太子:“哟,太子哥哥还陪太子妃嫂嫂饭后散步消食啊,看来太子哥哥和她处得极好呢。”
太子微垂眼睑,轻声怅惘道:“她是个极好的人,原本无辜,却被卷入这些阴谋算计,没了一桩好姻缘,孤自然要好好待她的,能多陪着便陪着。”
姜明熙点头赞同道:“她确实极好,我还挺喜欢她的。”
太子闻言笑道:“既然熙儿喜欢她,孤让她多来公主府陪陪你,与你说说话,如何?”
姜明熙弯着眉眼道:“好啊,不过这样会不会太劳累太子妃嫂嫂了?如今天冷,总让她来也不好,哪有刚进门的新妇,便这般冒着寒风经常来陪小姑子的?偶尔来一下就好了。”
太子道:“无妨,让她和你多处着些,对她也有好处。”
姜明熙不以为意:“能有什么好处?可别因为我,让她奔波劳累不说,还着了风寒,那我可罪过大了。”
太子神色认真起来,道:“她出身不高,虽然成了太子妃,但也是强行被阴谋和舆论推上去的,其实许多人看不上她的,你能和她处得好,也是在给她体面。”
姜明熙愣了一下,做出恍悟状:“那行,只要她愿意经常来,我便与她好好处,太子哥哥放心便是。”
太子笑道:“她性子柔婉,你也心善乖巧,你们一定很能合得来。”
姜明熙抿嘴点了头,真切道:“但愿。”
太子想了想,提起了原本要过来和她谈的事情:“郑重华的事情,既然父皇坚持如此,你现在不能和他和离,便先这样放着,你若是不愿意理会他,就不理会了,”
顿了顿,他勉强道:“当然,若你们还能回缓关系也行,不然的话,以后孤会想办法让你和他和离的,不会让你委屈一辈子。”
姜明熙凝眉小声道:“再说,太子哥哥可别再为我的事情和皇叔闹了,上次被罚跪皇家祠堂,皇叔因此都冷落了你了,”
她越说越忧虑:“听说皇叔在你成婚前一日赐婚三皇子和那个孙安如,还让三皇子入朝议政了,便是冲着太子哥哥来的?你可别再让皇叔生气了。”
太子不甚在意的道:“熙儿别担心,孤知道轻重,既然现在改变不了,那便不急于一时,三弟到了年岁,赐婚正常,作为皇子又封了王,议政也正常,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见太子并不担心,反而好似胸有成竹的样子,姜明熙只好点头。
其实她也不太明白,太子如今处处受挫,为何从来都好似不急不躁的,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她有时候,也是不太看得明白这个堂兄的。
姜明旭,和他那个恩将仇报阴毒薄情的父亲和心机歹毒作恶多端的母亲,都是不一样的。
歹竹出好笋,也是奇了。
太子陪着姜明熙待着又说了会儿话,姜明熙尚在病中‘累’了,要休息,他才离开。
可他走后,姜明熙可一点睡意都没有。
只看着太子喝过茶的茶杯,有些恍惚出神。
一旁的轻容见她一直看着太子喝过茶的茶杯发呆,刚才二人的对话她也听到了,犹豫了一下,不由问:“公主,是对太子心怀恻隐不忍?”
姜明熙回神,看向轻容反问:“你说我该对他恻隐不忍么?”
轻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其实这个问题,单论恩仇,是算不清楚的。
姜明熙神色恍惚着,想起了一些事。
“算起来,他一直都是很疼我的,幼时什么都没发生之前,他时常住在宫里,和大皇兄一起读书,我有时候也会去从旁听课,”
“大皇兄比较孤僻,平时不大爱理人,虽说对我耐心比别人多,却也还是淡了些,倒是姜明旭,会比较照顾我。”
“后来宫变,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皇帝假装对我好,我身边都是眼线,皇后他们佛口蛇心,我谁都信不过,只有他,是真心对待我,”
“大家都说他疼我比临安多,其实没说错,许是怜悯我没了父母还被吓坏了变得怯懦,他这十几年,对我可谓是千依百顺。”
就像亲兄长一样。
她始终都知道,太子对她,是真心的疼爱和维护。
轻容低声道:“可是公主,您和他,是永远不可能在一个阵营的,便是不论仇恨,单论立场,就只能是你死我活。”
是啊。
只能是你死我活。
她和姜明旭,隔着血海深仇,隔着皇位争夺,隔着只能你死我活的立场。
她也一直都知道。
从她亲眼目睹父皇被毒杀死不瞑目,从她救不了被逼殉葬的母后,从她的兄长弟弟都死无全尸,从她独活下来的那一日开始。
都注定了。
所以啊,一直以来,该算计姜明旭的,她从未手软。
只是突然想到,或许有一天,她不仅要算计这个堂兄,还得亲手杀了这个从来真心疼爱她的堂兄。
姜明熙深吸了口气,苦笑着,却满目冷凝:“算了,事已至此,再论这些没有意义,而我,也从来没得选择,谁让他是姜臻和和郑氏的血脉呢?再好的人,有了原罪,便算不得无辜。”
说完,她便不再多虑动摇,起身走向床榻那边,打算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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