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1 / 1)

薛宁躲到里间去,秦江月放下隔帘,小小的屋舍也分出了远近亲属。

秦白霄还算了解自己兄长,这会儿也琢磨过味儿来,哪怕他讨厌薛宁,哪怕薛宁水性杨花,甚至即便兄长也厌恶薛宁的放肆和冒犯,可兄长现在的掉线,就是不打算违背当年对薛长老的承诺。

照顾好薛宁这件事,在他有生之年,都会无时无刻照做。

那他们岂不是和兄长站在了对立面。

时至今日,无法令兄长心宽,还要给他添麻烦,甚至还让他说出了“自知时日无多”这样的话……

“大哥……”

秦白霄愧疚地开口,刚说了俩字儿,就被慕妏给拉下去了。

“师兄!”慕妏声音震天响,满是错愕,“你凶我?”

慕妏这一生,除了慕不逾,就连聂槃都没怎么凶过她。

她瞬间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满心都是温柔的师兄居然为了薛宁那个坏女人凶了自己这件事。

越是温柔的人,突然不温柔起来,甚至还对谁冷了脸,那个杀伤力越是致命。

“你怎么可以?”慕妏上前声泪俱下地控诉,“你从来不发脾气,今日竟然为了薛宁凶我,她父亲是你师尊,我父亲就不是了吗?”

秦江月早就从薛琮那里出师了,如今的师尊正是慕不逾,慕不逾除了闺女之外,就秦江月这么一个弟子,他是慕妏正儿八经的大师兄。

“就因为她死了父亲吗?!死了个爹就这样了不起,值得她几十年耀武扬威?值得你为她这样对我?我们之间相处的时间,难道不比她来得多吗?”

慕妏是真的接受不了,历来被重视优待的人此刻伤心得无以复加。

薛宁抓着隔帘,觉得自己要不还是说点什么。

老躲着不是事儿,得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以后才能有安生日子过。

她刚拉开隔帘,慕妏就猛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好像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委屈的眼泪,那更是一种别样的欺辱。

“你以为你赢了?”

慕妏只当薛宁现在出来是炫耀。

哪怕薛宁面无表情,她也觉得对方在嘲笑自己。

她提起鞭子要冲上来,身上若是有毛,恐怕全身的毛都已经炸起来了。

秦江月修为尽失,慕妏又有天赋,和薛宁不是一个量级,那么连薛宁都无法真正反抗的人,自然也阻止不了她。

薛宁危矣,却也没有真的出事。

淡淡绿光轻而易举地挡下了慕妏,慕妏呆在那里,诧异回眸,敞开的门外再次走进来一个人。

这小小的屋子得亏被薛宁改造过,不然还真站不进这么多人。

来人长发过腰,梳着简单干练的发髻,簪了一支蛇簪,眉目冷厉,身子高挑,正是无争仙府的大长老聂槃。

“娘……”

慕妏吸了口气,忽然安静下来,不再大吵大闹,如同猫儿见了狮子。

聂槃看都没看她一眼,鞭子一甩,冷冰冰道:“跪下。”

慕妏浑身一震,不说话,却也没照做。

“谁允许你来打扰你师兄静养?当着你师兄的面,对他未来的妻子挥鞭子,我平日是这样教你的?”

聂槃终于将视线落在慕妏身上,慕妏却觉得母亲还不如不看自己。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父亲若知道我将你教成这样,不知会如何讽刺于我。”

聂槃鞭子直接甩在慕妏身前的地面上,地砖立刻粉碎。

薛宁心疼地往前一步,又不敢真的阻拦:“……”她从孤月峰扣来的地砖!踩着真的很舒服!漂亮又显干净!价值千金!心好痛!

秦江月注意到她的举动,顺着她心疼的目光看向地砖,神色微敛。

“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

慕妏试图解释,但聂槃一抬手,她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在外面全都听完了才进来的,就是怕你倒打一耙,说我冤枉了你。”

慕妏以前犯错,老是这样撒娇,说母亲冤枉自己,大长老这也是经验之谈。

“你的一字一句,我都会复述给你父亲听。”

此话一出,慕妏面如死灰:“娘,不要,别告诉父亲,我这就走了,我马上走!”

慕妏窜起来就要跑,被大长老一把抓住。

“忘了什么。”

她冷淡地提醒。

惧怕父亲的慕妏咬唇不甘心地回过头来,垂眼给秦江月道歉:“师兄,对不起,方才是我不对,我以后不敢了。”

秦江月点了点头,他只希望闹剧快点结束,这些人实在太吵,吵得他头疼欲裂,心脏郁结,呼吸压抑得很。

“还有。”

大长老继续提醒慕妏。

慕妏这次羞耻感席卷全身,嘴唇动了动,实在无法逼迫自己给薛宁道歉。

“就算……”

她话一开口,大长老表情就更难看了,心里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

即便要告知父亲,要被父亲处罚,慕妏也不肯向薛宁这种人低头。

其实不管是大长老还是府主,都一样厌恶薛宁。

少时的宠爱,因薛琮离去对她的怜惜,都被她这些年一点点消磨光了。

他们始终记得薛长老的葬礼上,薛宁说什么也不肯出现,不愿为薛长老扶棺。

哪怕是死之前,薛长老闭眼之际想再看一眼唯一牵挂的女儿,薛宁也记恨着被关禁闭的事,不愿前来。

等她被人强行带来的时候,薛长老已经陨落了。

这些事都让聂槃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好印象。

可就事论事,薛宁再不好,只要秦江月不赶她走,愿意容让她,外人就不好多说什么。

是慕妏僭越,她自然得道歉。

秦江月现下虽然什么都没了,可毕竟是守护仙府多年的人,他们曾对他寄予厚望,眼下虽然失望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未免女儿把事情闹得太难堪,大长老已经准备打晕她,不让她说出后面的话,然后自己代她道个歉了。

可薛宁忽然开口了。

“没事就都走。”

她从隔帘里走出来:“无缘无故被喊打喊杀了一顿,着实是有点累,没别的事儿,能劳烦大长老把您的女儿和弟子带走,还我们一个清静吗?”

薛宁不算委婉道:“以后也还请您看好她,别再让她过来了。”

慕妏瞪大眼睛,屈辱无比,她挣扎着想说什么,直接被大长老下了禁言咒。

“好。”大长老应下来,多看了一眼薛宁,意外她竟然出来解围。

其实薛宁不是给她们解围,只是给秦江月解围罢了。

白月光已经第七次按额角了,他眼眸半阖,状态很差,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之前维护了她,虽然她也是无妄之灾,但秦江月做了,她也没办法对他的苦痛袖手旁观。

“都跟我走。”

大长老一声令下,愿意的不愿意的,都得跟着她走。

温颜拉着慕妏,一步三回头,似乎也看出了秦江月的不对劲。

她很挂心,割舍不下,但慕妏还在挣扎,这个她带来的麻烦直接导致秦江月变成那样,她自责极了,狠下心来先将慕妏带离这里。

秦白霄看她们都走了,本想上来看看兄长怎么了,但薛宁就在大哥旁边,他刚抬脚,她已经弯腰靠近了他。

“头疼?”

她低声询问,关切的眼神作不得假,看得秦白霄目瞪口呆。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薛宁真的会关心兄长?

那个女人……

不……不该这样想。

秦白霄忽然意识到,兄长那样的存在,真的会有女子不喜欢吗?

温颜喜欢他,骄纵的慕妏也欣赏他,在意他的喜恶,薛宁就真的不会吗?

他不该下意识认为薛宁对兄长好就是虚假的。

可那个女人从前分明对他露出过满是爱意的眼神。

秦白霄心里有些乱,他艰难地审视薛宁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执行兄长之前的吩咐。

去外面练剑。

门从外面关上,屋里安静下来,折腾一番,天色都暗下来了,秦江月重新坐回椅子上,靠着椅背双眸紧闭,胸膛起伏,明明身体冰冷却汗如雨下。

薛宁拿手帕给他擦去不断冒出来的冷汗,见他眉头紧锁,青筋直跳,就知道肯定是头疼得厉害。

她犹豫了一下,收起手帕,尝试着给他按按头。

薛老师观察力很强,很多小孩上刚上幼儿园不适应,爱生病,薛老师总能照顾好。

秦江月闭着眼,感受到她手指恰到好处的力度,还有不自觉放缓的温柔嗓音,如同他是什么年幼的孩童,音色里带着独特的母性。

“这儿疼吗?这里呢?”问完了,还本能地带了一句,“乖啊,好好坐着休息,一会儿就不疼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把安慰孩子的话说出来了,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打冷颤。

咦,好恶心。

还好没说叠词,说了更恶心了。

薛宁赶紧清清嗓子,大喊一声:“小乌龟!”

秦江月睁开的眼睛微微一顿,看到窗户缝外爬进来一直乌龟,四脚缩回龟壳里,任由自己摔下来,一路滚到他们身边。

“仙子何事?”

它也是围观了一场吵闹的。

就在外面一直听着。

自从被叫到这里,它就没离开过,存着补偿真君的心。

现在被薛宁喊进来,还颇有些偷听被发现的心虚。

“今日我都没顾上培育菜园子,本来估摸着可以长成一些的,现在计划全乱了。还得劳你跑一趟膳堂,带些食材回来。”

这一个两个都还饿着肚子呢,薛宁是真的不禁饿,原主还能辟谷几天,她好像少吃一顿都难受。

小神龟没想到叫自己会是这事儿,愣了半天才慢吞吞应了一声,心情复杂地离开了。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薛宁停下发酸的手,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想着措词。

该说点什么呢……怎么解释一下自己现在的行为才显得不那么ooc呢?

她还记得自己是恶毒女配来着。

正想着,耳边响起秦江月的声音。

“之前的话还没说完。”

薛宁怔怔地看向他。

“你是木灵根,虽不适合修剑,但我观你使的剑招不算全错,在催育灵植时也还算擅长,可见你对灵力操控和心法招式尚有心得。若你愿放弃剑道,转修其他,我或许能指点一二。”

还有这种好事??

薛宁穿书后已经不知被迫受屈多少次了,都是因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没有自保之力。

现在秦江月愿意给她指一条明路,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可比她自己瞎蒙靠谱多了。

她张口就要答应下来,却又忍住了。

薛琮是剑修,秦江月是剑修,慕妏和温颜、秦白霄也都是剑修。

无争仙府的大能和精英,大部分都是战斗力极强的剑修。

原身曾发誓要在剑道上闯出名堂,让那些轻贱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她始终不肯放弃剑道,这如同她心底一根刺,每次有人提到类似“你不适合修剑”的话,她都如同被踩到尾巴一般,阴险恶毒地讽刺对方也不配评判她的选择。

她对修剑有执念,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薛宁也就不能那么果断答应下来。

她神色阴晴不定,半晌,仿佛万分艰难地才平心静气下来,僵硬地转移话题:“你见过我催育灵植吗,就说我那时还算擅长?”

秦江月唇瓣微动,最后没说话。

薛宁却突然睁大眼睛。

原身是不可能做催育灵植这种事的,而她来到这里,也只做过一次这件事。

那天晚上她从慕不逾那儿逃回来,秦江月没有离开,还寻了不少种子。

鉴于她走之前才惹得他不高兴,回来后又莫名气到了他,她也没进屋去,干脆连夜开荒,让种子生根发芽。

那天夜里他竟然看她了吗?

两人视线交汇,秦江月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稀奇。

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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