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母慈子孝(1 / 1)

女教习此等手段可谓是奇思妙想,不过说到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先是自损部分修为,形成正负颠倒、江河倒灌之势,接着又将一身神力强行注入齐剑元的体内,固然是凭借着出其不意冰封了齐剑元,可她本人也是元气大损,陷入到虚弱之中。

就在这时,被打落在地的飞剑又弹跳起来,朝着女教习摇摇晃晃地飞去。

天人毕竟是天人,齐剑元就算是被冰封,仍旧有还手之力,以意念强行驾驭与自己性命交修的飞剑,因为没有真气加持,全凭飞剑本身的灵性,所以飞得极慢,剑尖一点一点地向女教习的心口位置刺去。

可飞剑距离女教习胸口还有半尺的时候,便再也前进不得分毫,却是女教习注入寒气的速度越来越快,化作冰雕的齐剑元已然抵受不住,只觉得思绪也要随着身体被彻底冰封,越发迟缓凝滞,飞剑受到影响,轻轻颤鸣,无法前进半寸。

静夜之中,只听得嘀嗒声响,却是女教习先前被飞剑刺伤手腕的伤口中不断有鲜血流出,那伤口竟是还未愈合,而且不断扩大,可见这柄飞剑相当不俗,真要被它伤到,后患极大。

齐玄素已然不看两人,而是望着那柄飞剑,只见它颤颤巍巍、晃晃悠悠,不住颤动,剑身上映出的月光也随之不住晃动,却始终不能刺到女教习的心口上。

齐玄素不由暗叹:“齐剑元要死在此地了,可我又能如何呢?我只是一介阴神罢了,只能短暂凝实,却不会什么法术,更没有携带兵刃,对付先天之人还有些用,对上天人却是无能为力,若是回归本尊赶来,至多是为你报仇,可救不下你。再者说了,我凭什么要为你报仇?我与这紫光社的女子才是一类人。”

不过话虽如此,齐玄素还是打算救人,成不成暂且不说,总要试一试,不是看在齐剑元的面子上,他没有什么以德报怨的想法,只是看在道门同道以及东华真人和裴小楼夫妇的情分上,不管怎么说,此事毕竟涉及裴家。

于是齐玄素心念一动,阴神瞬息而动,不过是眨眼的工夫,已经是回归了体魄之内。

原本盘膝入定的齐玄素猛地睁开双眼,直接往门外奔去。

不过肉身凡胎终究比不得阴神来去自如,速度要慢上一些,待到齐玄素赶到时,却见得两人伏尸在地,都已经没了气息。

齐剑元脸色雪白,没有半分血色,身上的冰霜没有半点想要融化的意思,再看那女教习,胸口被飞剑贯穿,鲜血流淌了一地,在她身下汇聚成了一个血泊。

这可大大出乎齐玄素的意料之外,他如何也没有料到竟是这样的局面,难不成齐剑元最后关头又用了什么厉害的手段,与这紫光社的女教习同归于尽了?

可又着实不像,当时的情况,分明是齐剑元败相毕露,那女教习固然要元气大伤,一时半刻缓不过来,却还有逃走的能力。

接下来的发展应该就像他看过的许多话本小说那样,一位女子高手被追杀,藏身某地,然后遇到了一个十分弱小的男子,男子不仅帮女子高手引开追兵、隐匿形迹,还主动帮女子疗伤,女子起初是冷若冰霜,瞧不上男子,可慢慢被其行为所感动,两人之间产生情愫,女子伤好之后悄然离去,又是一番爱恨纠缠。

再者说了,齐剑元真要有这种手段,为什么不早用?非要等到死的时候才用。而且从他的死状来看,分明是死于女教习的神力之下,而非某种透支反噬,所以还不能完全肯定就是同归于尽。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通知万象道宫。

有句话叫作“生死之外无大事”,在什么时候,生死存亡都是大事,如今死了人,死的还是前途无量的紫微堂副堂主、东华真人裴玄之的弟子、蜀州道府掌府真人齐教正的侄子,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更不可能把此事压下去。

齐玄素仔细思量之后,索性用出武夫的“血吼”,大吼道:“死人了!”

时值夜深人静,这一声大吼,当真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响彻了大半个兑园。

一个接着一个的窗口亮起灯光,原本漆黑一片的兑园很快就变得灯火通明。

最先赶到的自然是值夜灵官,见到此等情景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齐玄素直接吩咐道:“立刻去坤园通知代掌宫真人和诸位辅理。”

领头的灵官认得齐玄素,知道他的分量,怔了一下,随即领命而去。

大概两炷香的时间之后,孙合悟赶到了兑园,甚至不是从坤园来的,而是从艮园来的,藏书楼的洞天隔绝内外,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亏得这些灵官熟悉这位老真人的作派,还真给找到了。

孙合悟见到齐剑元的尸体后,脸色铁青。

他再怎么在书斋里做学问,毕竟是一把年纪,经历了三代大掌教,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其余辅理们也都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地位仅次于孙合悟的宁凌云开口道:“天渊,你是第一个发现的,还是由你来说。”

一众辅理们倒是没有不问青红皂白就怀疑齐玄素,不管怎么说,齐玄素是万象道宫出身,对于万象道宫的辅理们来说,这是实打实的自己人,无论齐玄素日后走向何方,他身上的万象道宫印记是抹除不掉的,这也是孙合悟对待齐玄素高看一眼的原因所在,不仅仅是张月鹿的面子。

齐玄素点了点头,道:“诸位辅理大约都已经知道,我是咱们万象道宫的下宫出身。我这次返回万象道宫,算是回家,只是上宫与下宫终究有些不同,我总想去当年生活了十几年的下宫走一趟,故地重游。于是今天入夜之后,我以阴神去了明堂与离门之间的天桥上,姑且算是侦查地形,想着如何下去。”

说到这儿,齐玄素轻咳一声。

若是放在平时,几位辅理少不得要批评齐玄素几句,不过与死人的大事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再者说了,就算齐玄素真去了下宫,也不是什么重罪,至多就是记过一次,毕竟下宫出身,思乡之情,情有可原。

孙合悟道:“说重点。”

“是。”齐玄素应了一声,“我当时刚好看到齐剑元往兑园走去,我们两人有过节,我便尾随其后,看看他要干什么。”

齐玄素并不避讳他与齐剑元的矛盾冲突,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解释自己为何去跟踪齐剑元并洗脱嫌疑,藏着掖着才要让人生疑。

然后再将他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得益于七娘的教导,齐玄素深谙说谎要九真一隐才让人难以分辨,假话完全不说,只是故意隐去部分真相不说,形成误导。就算日后被人识破,也有辩解的余地。

于是齐玄素刻意隐去了关于裴家的部分,在他的叙述中,齐剑元与女教习没说几句话就大打出手,最终因为经验不足被女教习算计,再就是他返回本尊赶来,已经是两人伏尸在地。

“天渊所言不错,齐剑元的确是为了隐秘结社的事情而来,所以我才会放他进入万象道宫。”

孙合悟又亲自查验了两人的尸体,怒其不争道:“齐剑元的确是死于某种神力之下,应是被‘吞月大法’形成倒灌之势,好似河水漫出堤岸,堵塞经脉,继而冰封全身上下,最终导致生机泯灭。”

“我早就说过,如今的年轻人要么积极地从实践中总结经验,要么就多读书,努力吸收前人的智慧经验。当年儒道相争,玄圣夫人就是用这种法子将儒门大祭酒置于死地,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为什么没有防备?还是读书少了!”

“既然读书少了,那就学张丫头、齐小子,多去历练一番,亲自上阵,自然会总结出各种经验,我们道门历代祖师就是这么过来的。既不读书,又不历练,当真成了花圃中的娇嫩花朵,难怪被人说是花圃道士,经不得半点风雨。三十好几的人了,空有一身天人修为,都修到了狗身上,先是输给境界更低的齐天渊,现在又被一个隐秘结社的妖人给杀了,裴玄之还有脸说什么容不得庸人?他的徒弟就是最大的庸人!不对,是最大的笑话!”

众位辅理的神情有些尴尬,谁也没敢搭茬。

齐玄素也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这位老真人因为资历太老的缘故,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能说,毕竟他德高望重,又远离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谁也不会拿他说的话上纲上线,可他们却是不行。

过了好一会儿,宁凌云方才道:“孙老,此时再说这些气话已经晚了,还是要尽快定个方案出来,收拾残局。”

孙合悟发泄了怒气,以手扶额:“虽然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但还是尽量不要对外透漏风声,能拖一时是一时。这样,先将尸体收殓,停到明堂空着的签押房去,派遣灵官十二个时辰严加守卫,然后分别通知老石、裴玄之和齐教正,等他们的回信,看看他们怎么说。”

宁凌云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其余辅理也纷纷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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