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抵抗?不把生命卖给你?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面对金色蟾蜍的问题,里昂真心连一丁点儿搭理它的欲望都没有。
这头什么秤金教的圣灵,明显就不是那种讲道理的蟾,黑山羊那句“强买强卖”,已经很好地总结了它的能力跟性格。
对方那种剥离了生命带来的其他属性,只把通过劳动换取的金钱的过程,与生命本身划成了等值的操作,纯属蛮不讲理的诡辩和流氓逻辑。
只可惜,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长得大。
仰望了一下对方接近六米的身高,以及那横向宽度超过十米的离谱体型后,里昂忍不住想起了早上红发局长给的那些可选任务。
自己虽然没去处理五米巨兽,可没想到转头就撞见了个六米的,而且体型貌似还只是对方最不起眼的能力。
这回怕是真跑不了了……
“我倒不是很介意出卖自己的生命。”
回忆了一下自己被“抓”过来时,那近乎空间挪移一样的过程,里昂便直接绝了骑扫帚逃跑的心思,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局长的保命红毛上。
取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劣酒,猛地一饮而尽后,激活了【酒国烈士】的里昂一扫心头的犹豫与畏怯,仰头瞪视着这头掌握了无穷伟力的庞然巨兽,声线昂然地挑衅道:
“但你开的价太低,想买我的命还不够!”
哦豁?
看着面前突然压下了灵魂中的恐惧,仰头地直视着自己的渺小人类,金色蟾蜍不由得诧异地歪了歪头。
按照它原本的打算,只是想随口戏弄戏弄这个人类,用他在面临死亡时涕泗横流的丑态取乐,顺便再嘲笑一下“老朋友”挑选眷属的眼光。
但没想到这只小小的蝼蚁,面对随手就能剥夺他一切的伟大存在,居然还有开口质疑,甚至于出言挑衅的勇气。
“呵呵,既然你这么有自信……”
对里昂产生了些许兴趣的金色蟾蜍咧了咧嘴,两枚巨大的复眼微微内凹,将无数细小球面的中心齐齐对准了里昂。
“那我就再替你估个价好了~”
伴随着金色蟾蜍温和的嗓音,倒映在他眼球上的无数个里昂齐齐一颤,随即迅速替换成了无数杂乱的新画面。
天真懵懂的孩提时代,承欢于父母膝下的幸福童年,失去双亲之后的嚎啕痛哭,之后是大片大片空洞的漆黑。
而等到一大片空无一物的暗色过后,则是高烧不退缠绵病榻的大半年,因为一场大病花光家里大半的积蓄,便开始为了金钱而拼命奔波。
在烈日下粉刷别墅的墙漆、支使着瘦弱的身体码头抗包、举着两米长的特制擦杆,吃力地擦洗被烟囱熏得泛黑的渡船。
等河道结冰船舶停运时,又接手路边废弃的报摊,在寒冬里缩着身子卖报、间或垫高鞋子伪装年龄,混进各种管理宽松的临时工厂,干些不要求履历的杂工,赚一点儿微不足道的零钱……
可惜的是,经过整整两年多的辛勤工作,画面中那个贫穷的小家不仅没有变得富足,反倒显得越来越空荡,偶尔闪过的少女面色渐渐苍白,咳嗽得越来越严重,两个看不清面目的小孩也跟着一并开始消瘦……
“无趣的人生。”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看完了足足五千多个日日夜夜后,金色蟾蜍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并在里昂误入清理局,见到了那一抹鲜艳的红发时鼓起眼睛,及时“掐断”了巨大复眼中放映的画面。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开价太低……那我只能说抱歉了,你的价值要比你认为的低得多。
就算你加入了那个讨厌的清理局,并且一直平安地活到老死,也只不过是多加些钱而已,我对你的评价仍旧不会有任何改变。”
伸出巨大的蛙掌,再次托起了小山一般的金轮后,金色蟾蜍将金轮递到里昂面前,神色平静地宣判道:
“你和他们一样,都只是被金钱支配的奴隶罢了,而掌握了金钱的我,天生就拥有支配你们的资格。
即便你要比之前的人更值钱一些,但想要将你卑微的生命买下的话,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
足够你妈!
眼见这蛤蟆居然光动嘴不动手,想要激它主动攻击自己,好触发“护身毛”的里昂不由得咬了咬牙,直接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领口。
虽然局长说过,摸这捋头发就等于摸她的胸口,会让她十分生气,但眼下自己命都要没了,后果再严重也得试一试!
“等一下!”
而就在里昂解开领口的扣子,即将摸到那抹鲜艳的红发时,一道颤颤巍巍的喊声从人群中响起,里昂和金色蟾蜍循声望去,发现喊话的是一位穿着布袍的中年妇人。
这是……那个癫痫的查尔夫人?
在里昂惊讶的目光中,两腿发颤的中年妇人看了看他手中的扫帚和购物袋后,随后竟然鼓起勇气,强行站直了身体,迎着金色蟾蜍的复眼大声反驳道:
“他救过我的命!我……我也可以给他很多钱,你不能就这么买走他的命!”
“哦?你是准备和我竞价吗?”
饶有兴趣地瞥了眼中年妇人后,金色蟾蜍咧开巨大的嘴巴,神情温和地微笑道:
“可以的,价高者得是公平交易的一环,我非常欢迎你的参与,那么让我们开始出价。”
抬手抓起一堆金轮,将她也“买”到了自己面前后,金色蟾蜍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里昂,面带戏谑地评价道:
“这个被恶魔眷顾的人类,他一年能够获得的金钱大概在六百金轮左右,所以我认为他的生命并不昂贵。
以他还能工作四十年来计算的话,大概只要三万金轮,就可以买下他的全部生命,而这也是我愿意接受的价格上限,如果你的价格比三万金轮高,那他的生命就是你的。”
只要三万就可以吗!
听到金色蟾蜍的话,查尔夫人不由得眼神一喜,忙不迭地点头应允道:
“我出!”
“别买!”
窥见了金色蟾蜍灵魂中怪异的波动后,里昂不由得神色大变,立刻开口阻止,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在查尔夫人话音落地时,金色蟾蜍已然咧开大嘴,异常开怀地答允了下来。
“成交!”
“……”
“没事的!”
见里昂的面色相当难看,查尔夫人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出言安慰身边的里昂道:
“我的丈夫是查尔百货的老板,我自己这些年也有不少积蓄,虽然现在出了些麻烦,但三万金轮我还出得起!”
“……”
听到她自信的发言,里昂不由得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谢对方的慷慨相助,还是该无奈于她的天真幼稚。
这头该死的蟾蜍虽然表现得很守规则,但却从头到尾都在讲不要脸的流氓逻辑,它的交易根本就毫无公正可言!
而且别忘了,它能看到你的过去,知道你并不差钱,但为什么只开出三万金轮的价格?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我当场就把购物袋里的羊头吃掉!
……
在里昂无奈的目光下,金色蟾蜍大笑着把他推向了中年妇人,随即在她面前摊开了手掌道:
“他的命是你的了,把你的钱拿出来!”
“好!”
眼见救下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中年妇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放我离开,我马上就让人把钱带过来。”
“不不不,那种钱可不行。”
金色蟾蜍摇了摇头,微笑着道:
“你拥有的那些钱,并不是你的钱,而是丈夫的公司赚来的钱,是百货公司的顾客支付的钱,以及这个国家的铸币厂铸造的钱。
想要买下一个人的生命,这种只要多铸造一些就会贬值的钱可做不到,必须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钱才行……譬如这样。”
伴随着金色蟾蜍的右手一张一合,中年妇人只觉得面前的世界微微晃了晃,随即不仅向左挪了一点,甚至还直接变“窄”了三分之一。
“喏,这是用你右眼的视力换来的钱,只有这种钱才是完全属于你的。”
掂了掂右手上几枚可怜巴巴的金轮后,金色蟾蜍朝着惊慌失措的中年妇人摇了摇头。
“看来你的视力并不好啊,是年轻的时候经常熬夜盘账工作,损伤了你的视力吗?
真遗憾呢,看来我要多拿走一些东西了,这几枚金轮可不够买下他的命……哦对了,你还记得他的命值多少金轮吗?”
在中年妇人无比惊恐的目光中,金色蟾蜍的嘴巴越咧越大,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令人毛骨悚然。
“整整三万枚哦!”
“我算算,要凑齐这笔钱的话,你大概要付出五官、内脏、肢体、皮肤……嗯……或许还要再……”
“停下!”
在金色蟾蜍再次阖上右手之前,里昂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扳住了它沾着恶心黏液的手指,愤怒地制止道:
“少戏弄人了!你根本就没准备进行什么交易,只是单纯的拿别人取乐而已!就算她拿得出来三万金轮,你也一定会再找其它理由耍赖!”
“不不不,这你就想错了,只要她拿得出三万金轮,我一定会和她交易的……嗯……或者说作为一名中间人,帮你和她完成交易。”
和扳着自己手指的里昂对视了一眼后,金色蟾蜍眨了眨自己巨大的复眼,笑眯眯地反问道:
“你忘了么?她出钱买的是你的命啊,如果她拿得出钱,那我就会把她的钱交给你,再收走你的命交给她,这有什么不对吗?”
“……”
然后我因为失去生命彻底死掉,她则失去五官、内脏、肢体、皮肤乃至更多,字面意义上“一无所有”地活下去?
看着金色蟾蜍那温和的笑容,浑身如坠冰窟的里昂终于明白,为什么红发局长会反复强调,让自己绝对不要相信任何有智慧的异常物了。
在自己的灵魂视野中,这头巨大的蟾蜍对自己并未抱有任何恶意,支持它这么做的最大原因,只是单纯的两个字——有趣。而只为了简简单单的有趣,居然就能够支撑着它做出如此可怕的欺骗和戏弄!
像你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该存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终于找到机会靠近的里昂猛一咬牙,直接仰起头露出脖子,朝着金色蟾蜍锋利而坚硬的足用力一撞!
……
他这是……不想出现那样的结局,所以想要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么?
“不要坏我的兴致啊!”
还没玩儿够的金色蟾蜍挥了挥手,一人多高的巨掌带着雄浑的劲风,直接把里昂扫飞了出去,只见它神色不悦地道:
“你这人真是没趣,我……该死的!你带着那个女人的头发?!!!”
伴随着金色蟾蜍惊怒交加的咆哮,在被它的手掌拍到的瞬间,威廉大衣竖起的衣领瞬间破碎,十几根色泽靓丽的红发如同游鱼一般涌出,自动自觉地朝它飞了过来。
“退后!退后!”
明明只是几根纤细的发丝,但金色蟾蜍却好似即将刀斧临身一般,拼命地抓起面前的金轮,一把接一把地朝着前方砸了出去。
随着大量金轮被丢出消失,似乎整个广场都被放大了一样,红色发丝与它之间的距离瞬间暴涨,直接翻了百倍有余,并且似乎还在不断延长。
然而金色蟾蜍诡异非常的手段,却仅仅将状况维持了一秒不到,那十几根鲜红得扎眼的长发,瞬间便跨越了上千米的距离,飞鱼入海一般扎进了金色蟾蜍的身体。
“滚出去!你们给我滚出去!”
红发入体的金色蟾蜍满脸惊恐地嘶吼出声,随即张开三米多长的巨口,吐出了海量的金轮并不断使其消失,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钻进身体里的红发“买”出来。
可惜即便它竭尽全力,吐出了难以计数的金钱,但仅仅只“买”出了一部分较短的碎发,剩余七八根最长最结实的红发并没有出来,而是在它的体内疯狂游走,沿着骨骼、皮膜、血管和筋络,进行起了肉眼无法辨识的高速切割。
伴随着一阵皮肉豁开的诡异响动,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过去,这头足足六米多高的庞然巨物,瞬间便皮开肉绽筋分骨离,不见一丝血浆地齐整剖开,哗啦啦散落一地,再无半点儿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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