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洛是完全没想到苏焲会这么快醒过来。
她的香丸效力非凡,就算是一头猛虎被迷晕了,都得几个时辰才能醒来。
可苏焲这才昏迷多久,居然就醒了。
锦洛站起来,正想解释。
突然,苏焲拎着人的手一松,人直直往前倒了下来。
“苏焲!”锦洛心脏一提,猛地朝他奔去。
她速度极快,快到差点绊了自己一脚。
人才朝他奔去,手就下意识地伸出,要去扶他。
苏焲直接栽入她怀里,被她抱住。
锦洛被他高大的身躯往怀里一砸,连连退了数步。
但这次她用力撑住。
他胸口还扎着银针,她不能让他跟上次一样,跟着她一起往地上倒。
锦洛稳住身子之后,死死把他抱在怀里,喊他,“苏焲!”
苏焲靠在她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一动没动。
锦洛又连喊了两声,依然没得到苏焲的任何回应。
一想到墨殷琴声能杀人,而黎王琴技应是承自墨殷,锦洛心突然慌了起来。
“苏焲!”
她又喊了一声,声线抑不住颤抖。
“苏焲!!”
锦洛再喊,手摸到他的手,发现他的手是冰冷的。
往时,这双手多热啊,抚摸她,爱抚她,总能烫起她一身战栗。
锦洛彻底慌了,不管不顾,拼尽全身力气让苏焲缓缓躺到地上去,抓起他的手腕就给他号脉。
在碰触到他的手腕,摸到他的脉搏还在跳动的那一刻,锦洛仿佛全身被抽干了力气,腿一软,坐到了苏焲身边去:还好!还好还有脉搏!
她手又快速摸向苏焲心脏。
心脏也是热乎乎的,依然在有力地跳动。
锦洛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手抚在他心口,一时竟舍不得移开。
抚了一会,她才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全是汗。
她从来没有这么慌过的。
她突然发现,她害怕苏焲死掉。
苏焲要死掉,她会慌,慌到丧失了所有的冷静。
锦洛不由看向苏焲的心脏位置,她医术是很好没错,可从心脏取血,有谁能保证万无一失,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她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相信自己的医术,她认定自己不会失手,哪怕万一失手,那又怎样,只要能带着儿子离开京都就行,孩子爹的死活她并不在乎。
可如今,她犹豫了!
没有再多想,锦洛赶紧检查苏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为何会醒了过来后,又晕倒。
一番检查过后,锦洛确定,苏焲的毒已经解了,迷药药效也已经过去,之所以会重新晕倒,是筋脉被黎王的琴声所伤加上自身的血脉问题导致的。
锦小录病发时,会骨头疼。
但苏焲不会,不过血液叫嚣涌动这一点父子俩是相似的。
锦洛便用银针,按照给儿子压制病情的方法,给苏焲下针。
渐渐地,苏焲体内的血液才平缓了下来,但他一直没醒。
想到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能在山洞里待太久,锦洛到山洞口放了支讯号箭。
返回山洞时,看到苏焲提回来那个人还一直在呻吟,锦洛给了他一针。
那人便安静了。
想了想,将那人身上的外衫扒下来,拿过去披在苏焲身上。
怕他还是冷,又怕他躺在硬邦邦的地面不舒服,锦洛在他身边坐下,抬起他上半身搁在自己腿上,微曲起腿,半抱着他。
他手上脸上都是血,锦洛揉了揉他的手,拿着搁到自己胸口边。
又捧着他的脸,手在他脸上摩挲,暖着他的脸。
南姨莫叔来得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出现在了山洞口。
他们是跟锦洛约好的,锦洛取到心头血后,就会发讯号箭让他们赶马车来接她和苏焲,送苏焲回国师府。
此时南姨莫叔从马车上下来,入到山洞里,见山洞里除了锦洛苏焲外,还有一人一虎,不由心里头一阵紧张,加快脚步朝锦洛奔去。
“阿锦,你没事?”
锦洛知道他们是担心她被猛虎伤到,忙开口,“我没事。”
南姨莫叔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注意力放到了锦洛抱着苏焲这事上。
国师爷双眸紧闭,明显是昏迷没醒,南姨莫叔心里一喜,南姨压低声音问:“心头血,取到了是吗?”
锦洛却摇头,“没有。”
她抱着苏焲上半身,轻轻抬起,“莫叔,你帮我托一下他。”
莫叔赶紧蹲下去,托住苏焲上半身,让他坐着。
锦洛双腿往下一放,要站起来,发现麻了。
“阿锦。”南姨赶紧去扶她。
“我没事,腿麻了而已。”一个姿势太久,苏焲又重,腿麻很正常,锦洛缓了一下,才站了起来。
然后在南姨莫叔的协助下,把苏焲弄出山洞,放到了马车里。
莫叔问:“山洞里的一人一虎呢,要不要带走,或是杀了?”
锦洛人已经要钻进马车里,闻言回身往山洞里望,“不要杀,那人应该是西凉的驯兽师,留着性命说不定以后有用。”
但不杀,把一人一虎都带走,是不可能的,他们只有这一辆马车。
若留在山洞里,万一黎王的人先赶来,就被救走了。
想了想,锦洛道:“车板上能不能多放一个人?能的话,把那人带走,那虎回去再叫国师爷的人来处理。”
虎中了香丸,没几个时辰醒不来。
莫叔便回山洞去将那人提来,扔车板上,南姨莫叔在外面驾马车。
马车是镇国侯府的马车。
镇国侯府过去二十年有锦澜的产业支撑,王氏那是相当壕气,马车自然也是做得奢华宽敞,坐榻又宽又长。
锦洛就坐在坐榻一端,抱着苏焲上半身,苏焲下半身放在坐榻上。
不过苏焲太高,坐榻还是不够长,腿曲着。
马车内还备有薄毯之类,锦洛拿出来展开,披在苏焲身上。
马车往前行驶时,南姨在外面问:“阿锦,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锦洛道:“也不算有意外。”
南姨和莫叔就觉得有些奇怪了,没有意外,怎么没取心头血?
南姨忍不住提醒,“现在取心头血,我们依然能说是黎王的人伤了国师爷,等把国师爷送回国师府,就没机会了。”
锦洛自然知道,但一想到老虎朝她扑来,苏焲将她护在身下的画面,以及自己以为他死了时的那种紧张恐慌……
锦洛叹了口气,“先回。”
南姨便没再说什么了。
马车到达城门口,锦洛亮出了御赐金甲牌,畅通无阻入了城。
主子独自出门,苍陌空阳二人,一人在主院等着,一人到大门口候着。
远远见有一马车来,空阳眼尖地认出是镇国侯府的马车,赶紧上前。
马车停下,锦洛撩开车帘一角,对空阳道:“开侧门,马车直接入府。”
空阳看到主子好像是躺在锦洛的怀里,心里一凛,什么都没问,赶紧让人打开侧门,马车直接从侧门进入。
空阳也快速回了主院。
马车在主院外停下,南姨莫叔先从马车上下来,又将那人拎下丢在地上后,锦洛才从马车里出来,把苏焲也扶了出来。
这时,空阳已经从大门口赶来,苍陌也早听到声音从院里出来。
二人立即将苏焲弄回了屋里,锦洛跟在后面道:“放他到窗边榻上,他全身是血,再去烧些热水来。”
苍陌一听,急了,“你说什么,主子全身是血?”
空阳也急问:“主子受伤了?”
锦洛见这俩狗爪子是真的忠心,忙道:“血是别人的,赶紧把人放下,去烧水,别问那么多,等下是我有问题要问你们。”
空阳刚回来不久,还不相信锦洛,放下苏焲后,守着没走。
苍陌则知道主子和人姑娘进展到什么程度,也知道锦洛医术不错,放下苏焲后,就去后厨提水,莫叔跟去帮忙。
锦洛开了几味药,交给空阳,“你主子库房里有这些药,去抓来。”
她吩咐南姨,“他不懂药,你跟去。”
空阳就很惊讶,他主子库房有什么药,这姑娘居然知道?
惊讶归惊讶,空阳一瞬都没耽搁,拿着方子就去找管家拿库房钥匙拿药。
等药和水都来了,锦洛就让苍陌空阳二人把苏焲脱了,扔浴桶里泡澡。
但二人只敢把他家主子抬到浴桶里,不敢脱他家主子里衣。
最终这项工作,锦洛只得自己完成,学着苏焲手段,把苏焲里衣撕了扔掉。
苏焲在泡澡时,锦洛就叫苍陌空阳二人进来问话,“他身体以前出现过这种问题吗?”
怕二人不知道,补充:“血液叫器,双眼血红,杀性大发,嗜血暴戾。”
苍陌如实道:“有过这种情况。”
锦洛问:“经常吗?”
苍陌回想了一下,“主子助当今圣上夺位时,常杀戮,见血就比较经常;当今圣上登位后,清洗朝堂,主子也常有出现这种情况;后来朝堂稳定,主子不杀人了,少见血,这种情况基本就不发生了。”
锦洛突然想起之前她抢苏焲的人、然后假意送他匕首那次,被他用匕首割破喉咙皮肉出了血,苏焲见了她的血,就杀气更盛,还变得有点疯魔。
后来更是用手指揩掉她脖子间的血,手指探入她口中让她吮掉血,又别过身,命令她把脖间的血止住。
看来,苏焲是见血会起杀瘾,变得疯魔暴戾。
不过苏焲并不是每次见血都会起杀瘾,因为锦洛在他身边这么久,已经见过数次他杀人见血、或折磨人见血,他并没有起杀瘾。
所以能让他起杀瘾,关键因素应该还是在于他体内的血液。
锦洛想起他这两日都不见人,便问:“他这两日身体就出现问题了是吗?”
苍陌又如实说苏焲这两日都在房中闭关打坐。
至于主子身体是不是出现问题,主子没说,他也不敢乱猜。
但苍陌这个回答,已经让锦洛确定:苏焲是这两天本身血脉就出现问题,才会在遇到伏杀、中毒,加上黎王的琴声,彻底控制不住,杀性大发。
“那他以前血脉出现这种问题怎么处理?”锦洛再问。
苍陌道:“主子有特定的大夫处理?”
“那大夫呢?”
“四年多前被主子送走了。”
锦洛皱眉,“他的血脉问题没有彻底解决,为什么要把大夫送走?”
主子的事,苍陌不敢多言说得太白,只道:“应该是主子久未再出现问题,以为好了,便把大夫送走了。”
说完想了想又道:“不过主子已经派人去接那大夫,应该过几日就能到京。”
锦洛一听苏焲已经派人去接那大夫,自然而然地认为苏焲是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又出现了,所以才派人去接大夫来给他医治。
既然他有特定大夫,那么她只要在大夫未到这几日确保他无事就行了。
锦洛便转了话题,“外面我们带回来那个人,有可能是西凉驯兽师,把他看好,别让他死了。另外,我迷晕了一头猛虎,你们去把那头猛虎弄回来。”
锦洛说完吩咐莫叔领路。
苍陌阳空立即分工合作。
一人去把外面那驯兽师抓去地牢,然后回主院守着;一人带人同莫叔一起出城去把猛虎弄回来。
锦洛去看苏焲。
苏焲泡在浴桶里,水汽氤氲,脸色有几分苍白。
锦洛托起他的背,拨开漂浮在水面的药材,看苏焲的背。
苏焲背上有数条深浅不一的抓痕,是虎爪留下的。
老虎的爪子极锋利,有些爪痕深可见骨,从一侧肩胛,延伸到后腰。
锦洛一路抱着他,就知道他后背流了不少血。
不过现在泡着药浴,伤痕已经收敛许多,不再流血了。
这药浴,是可以舒缓他体内的血液,还可以消炎袪毒的,老虎的爪子常年在阴湿的地面行走,不干净又带着病菌。
等苏焲泡得差不多,锦洛就让苍陌进来,一起把苏焲弄到床上趴着。
锦被盖到苏焲的脊尾骨,露出他强健结实的背,锦洛细细给他背部上药。
趴着睡对心脏不好,锦洛给他上完药包扎好后,给他翻身,让他侧躺着睡。
锦洛守着他,最后困了,趴在他身边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体被挪动。
她猛地睁开眼睛。
就看到,苏焲不知道何时醒了,正赤裸着上半身下床来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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