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竖子在哪?"接到李宽摔伤脑袋的消息,正在御书房与几位大臣议事的李二想都没想,便起身朝甘露殿赶来。
眼下,刚入大殿,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任谁都听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很是焦急。
“二郎……”泪眼婆娑的长孙皇后,望向额头还冒着细汗的夫君,心中不免又是一痛:“太医说,宽儿从树上摔了下来,怕伤了头部……呜呜……”长孙皇后再也说不下去了,一言至此,开始捂嘴痛哭。
“观音婢……”李二见状赶忙上前搂住长孙,身为丈夫,李二在任何时候都不忘照顾到长孙的情绪:”你莫要哭,这不是你的错,万千罪责,皆在朕……“
李二说到这里,眼眶也不由一红:“对这个孩子,我们的确亏欠他良多。”
此时此刻,被李二口头亏欠良多的李宽,躺在内间的床上,望着头顶的雕花,心中很是无语。
我应该在床底,而不该在这里……
你俩在这么聊下去,我估计又得多个弟妹了。
“陛下……”章太医此时见李二到来,待他安抚完了长孙皇后,便主动开口道:“楚王殿下头部的伤,在老臣看来并无大碍,回头老夫开几副活血化瘀的方子,给殿下服用,等散了淤血,就万无一失了。”
“此言当真?这孩子的伤无甚大碍?”李二搂着怀中的长孙,看向章太医。
“臣不敢妄言。”章太医连忙躬身一礼,心中同时难免也有些委屈:先前长孙皇后问自己,自己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皇后当时没说什么,见到陛下就哭成了泪人……
可能先前皇后真的是为母则刚,故作坚强,但见到陛下,便又卸下了心防……
暗自腹诽的章太医,显然还没意识到待会儿他将要面对什么。
“朕的意思是,你能确保万无一失?”李二语气严肃:“这孩子本来就虎,你可别再给治傻喽!”
“这……”这个问题外加难求,一下子就把章太医给整不会了。
陛下还真是父爱如山哈……
虽说在他看来此事十拿九稳,但谁敢跟皇帝拍胸脯做这种保证?
装x一时爽归爽,不怕九族消消乐找上门么?
见章太医露出为难神情,李二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这孩子的伤给治好,并且消除病根,否则,朕……”
正要放狠话的李二,话只说到一半,就被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朕的宽儿呢,朕的宽儿在哪里?!”
殿内三人听到这个声音以后,脸上都是一阵错愕。
没想到李宽受伤,居然惊动了太上皇。
知道这里即将会发生父子修罗场的章太医,朝门口的太上皇躬身行礼后,抓住机会,默默地退了下去。
你们先聊,我去找点儿跌打损伤的膏药,待会儿兴许咱仨儿都用得着。
“爹……”李二和长孙在见到李渊走进来后,夫妻俩连忙朝李渊行礼,可李渊压根就没搭理他俩。
“宽儿,宽儿!”李渊径直走入内殿,见到了躺在床上闭眼装睡的李宽,头部被纱巾包住的李宽,不由一阵心痛。
“你这竖子……皇祖父都还没来及教训你,你倒好,自己先躺这儿了……”看着孙儿这副模样,李渊脸上满是痛惜,原本他因为令狐德棻一事,对李宽这个孙儿有了责怪的心思,可现在,李渊心中,只有对孙儿的担忧,以及对九泉之下窦太后的愧疚。
“二郎,”李渊看着走进来的帝后,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无尽的怒火:“你打算让我死后,无颜去见你母亲吗?!”
“父亲!”李二闻言当即跪倒在地,就连塔身边的长孙也一同拜倒:“父亲息怒……”
“你我父子之间,这辈子都不可能像从前那般了……”李渊压根就没去看跪在地上的两人,他将目光转到李宽的身上,随后这位老人突然弯下腰来,替孙儿掖好了被子:“可是这孩子其实不计较你从前对他的疏忽,这一点,你应该是知晓的。
——虽然嘴上他曾有过怨言,但心里其实是早就释怀了,这其中,有他祖母的功劳,可若不是这孩子天性善良,他会不怨,会不恨?
最后,我想提醒你一句。
这是你娘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曾经差点夭折,是你娘费心费力,悉心照顾,才将他拉扯大的。”李渊看向李世民,神情平静,但下一刻,却陡然变得狰狞!
“你难道想让这孩子早早去见你母亲吗?!”李渊的咆哮,在甘露殿内回荡。
李二腮帮子抖了抖,跪在地上,垂头不发一言。
“父皇……是儿媳的不是,”长孙皇后吸了吸鼻子,眼泪都差点落下来:“儿媳早该想到宽儿性子活泼,该派人去宗人府照顾的……”
“哼,”李渊冷哼一声,到底是儿媳,他这做公公的,不好横加指责,他只是转眼看向李世民:“当年你像宽儿这么大的时候,成天到处乱窜,甚至带着你的朋友前往军中,挑衅人家的斥候,你真当你李世民神勇无敌?小小年纪就能纵横来去?若不是我早早派人在暗中跟着你,又提前打了招呼,当年,你被乱箭射死也不无辜!”
一桩饱含父爱的陈年旧事,过了多年当事人才提起,却早就物是人非。
李渊也不稀罕对方的感恩了。
“你想要当个比我更好的皇帝,”李渊看着脸上一片震惊的李世民,心中长叹一口气,看见眼前这个最出色的儿子,李渊知道,这大抵是他最后一次教导对方了:“这很好。但是,在这之前,我还请你先学会当一个起码比我要好的父亲!只是眼下,你压根就不够格!”
李渊说完,便拂袖走出甘露殿,身后的山呼万岁,他听入耳中只觉心烦!
而此时的甘露殿内,李二在长孙皇后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心中五味杂陈,最后汇成一股酸涩。
“观音婢……”李二脸上,有两道泪水划过:“原来……原来父皇他也曾经……曾经那么在乎过我的……”
“二郎……”长孙皇后红着眼,伸手替李二擦去眼泪:“你也是父皇的儿子,自然是该如此……”
此时的甘露殿内,帝后二人,含泪凝噎。
良久,李世民望向床边的儿子:“大夫有没有说,这孩子什么时候会醒?”
“服了药,应该会多睡些时辰……”长孙皇后擦干眼泪,走到床前坐下,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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