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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小花妖虽然已经有了上千年的修为,可心性单纯,像懵懂的孩童,天天跟在雪山神后面叽叽喳喳。
有时玩性来了,她就跑去山谷里追逐雪狼和雪兔。
偶尔遇到在风雪中迷路的人,也会为他们指点方向。
人们误认为她是雪山神,激动地跪拜叩首。
她并不解释,笑嘻嘻地跑开,带走一片风雪。
时光缓缓,岁月悠悠,不知不觉中又是千年的光阴流转。
小花妖依旧单纯、欢乐。
可雪山神的神色却渐渐地开始凝重起来。
有一天,祂对小花妖说:“我要走了。”
小花妖问:“去哪里?”
山神指着山下的万丈红尘说:“去人间渡劫。”
小花妖又问:“劫?劫是什么?为什么要去渡劫?”
雪山神叹息着道:“劫是命中注定,是避不可避,只能去接受、去化解。”
那话太过深奥,小花妖听不懂,只能继续问:“那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山神的神情有些茫然,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不知道。”
这世间的灵气渐少,信仰缺失,世间的神明或飞升、或渡劫,还有不少逐渐湮灭。
强大如雪山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感应到劫难将至。
而自己的劫,在人间。
祂要去应劫,若是成功就能继续回归神位,若是失败……
向来没心没肺的小花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无比感伤。
她牵着雪山神的袖子问:“能不能带上我?”
雪山神笑了,伸出手揉了揉她雪白的长发:“小花妖,你不懂人间的险恶,去了会有危险的。”
小花妖胆大的反驳:“神明大人您难道就能懂得人间的险恶吗?那人间,为什么你能去得,我却去不得?”
雪山神被她的话给噎了一瞬,旋即又微笑:“也许正因为我不懂,所以才要去那红尘中走一遭,若我能从七情六欲里抽身而出,才可算真正的神明。”
“小花妖不要担心,你就在这里等我。这里是我的诞生之所,无论我托生在何处,总会回到这里来。”
祂说完之后,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暗夜星空。
茫茫雪峰依旧如故,只是少了神明大人,小花妖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此刻,桑非晚眼前的画面一转,从茫茫雪域,到了富裕繁华的中原都城。
伴着一声啼哭,雪山神降生在一户官宦人家中。
他出生的那一刻,长夜将近,星斗阑珊。于是得名:赵星阑。
转眼二十年过去,赵星阑长成了风华绝代的郎君。他自小饱读诗书、性格和善,被家族寄予厚望,早早就给他铺了一条青云路。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无数个夜晚里,他总是会梦到一处茫茫雪域。梦到许多人,向他跪拜祈祷。
也许是冥冥中的定数,又或者是机缘巧合。
他拒绝了父亲给他安排的职务,毅然决然地去往偏远之地,做一方县丞。
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叫恩舒的白发少女,
见到她的第一眼,看到她单薄衣衫下的遍体鳞伤时,他就知道她受了很多的虐待。
他知道,这世上苦命之人很多,可眼前的少女让她格外心疼,所以他冲动地开口讨要了她。
起初,他以为自己的另眼相看,只是因为恩舒和家中早逝妹妹相似。
但随着时间相处地越久,他越觉得恩舒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他们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相依相伴地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
他给她最好的衣服、食物,努力地让她忘却过去的伤痛。
如果说相遇之前的10年,恩舒的人生是一片黑暗。那么在此后的余生,他希望自己可以做她的光。
可惜他还是没能做到。
当他浑身插着箭,倒在冰冷的雪地里,看着她满脸慌张地向自己奔来的时候,他的心好痛好痛啊。
——我想做你的光,可我若是撑不下去熄灭了,你又该怎么办呢?
“小舒……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对不起……哥哥不能再保护你了……
人间的赵星澜死去了,雪山之神回来了。
刚刚回来的时候,祂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刚刚形成时的状态,只有一抹凌乱的意识飘飘荡荡,汇集在雪峰之顶上。
祂能感知到吹过的风、落下的光、飘下的雪,只是没有实体,就像一片云、一束光、一朵雪花……
在浑浑噩噩中,祂突然看到了一抹清瘦的身影。
她的长发被雪水打湿,又被寒风搅乱。
她单薄的衣裳满是血污和泥泞,不再纯洁。鞋袜早已经不知掉到了哪里,就那么赤着足,一步一步走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
刹那间,前世今生的记忆全部回来,祂想起了她——小舒,那个陪伴了祂几千年的小花妖!
山腰的风雪更大、气温更低,她浑身僵硬,感觉生命在一点点地流逝。
谁的叹息,落在风雪里,凝成了化不开的忧伤?
下一瞬,风雪不再寒冷,反而像温柔的大手牵引着她继续前行。
终于登上了峰顶,她在雪地里到处翻找着什么。
直到天黑,她也没能找到想要找的东西,便跪在雪地里在无言地祈祷。
祂听到了她内心的祈祷。
千万年来,祂听过无数人、无数次的祈祷,却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祈祷。
“仁慈的神啊,请赐我神圣的雪莲花,即便只是一片花瓣都行!我愿意以我的生命为交换,换取哥哥的复活。”
原来,她是在为自己而求的!
可她不知道,那雪莲花就是她的化身。她投胎为人,原本生长在雪峰之顶的千年雪莲花自然也不会再出现。
她更不知道,哥哥根本不需要她救,就已经复活了。
她的哥哥啊,此刻是她耳边的一阵清风、一片雪花。
她口口声声呼唤的神明,就是她的哥哥啊!
可哥哥——她的神明啊,此刻却连和她说一句话都做不到。只能听着她的心声,看着她无助地哭泣,感受着她内心铺天盖地的悲伤,最后目送着她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祂多想和她说:“小舒不要走,留下来等哥哥,哥哥马上就能回来了!”
可她能听到风声的呜咽声,能听到每一片雪花飘落的声音,却独独听不到祂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