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是这样的想法……而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咱们的感情还是真的好啊……”朱浩渺听完左易的那一番诉说,身子朝后靠过去,微微抬起头,缓缓叹了一口气,“我们拿你当自家人一样信任,你可真是个有良心的人呐。”
“我……”左易似乎想解释,但是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来,他也意识到,事到如今再怎么标榜自己一心为了家庭,似乎是有些缺乏说服力了,于是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说,“我承认那次我确实是挺混账的,动了这个心思,但是没有成,但是我也就是这么一次犯了糊涂,没有真的做什么过分的事!”
夏青还是依旧笑眯眯的,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她指了指纪渊手里头的那一叠材料,对左易说:“我们这边呢,其实很多东西还是有所掌握的,所以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跟我们聊聊的话,我们也没关系,不用勉强。”
她说不用勉强,左易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很显然是把夏青的这一番话理解成了一种隐隐的威胁,毕竟作为一个智商健全的成年人,谁又会分不清这里面主动和被动所体现出来的不同态度呢。
可是道理都懂,真的要开口,也够他狠狠纠结上一番的。
沉默了一会儿,左易不说话,朱浩渺就也不说话,在左右权衡了一番之后,左易最终还是觉得或许争取一个主动,会显得自己更可信一点。
“我……确实联系过当初买朱浩瀚的那家人。”左易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光是听他说话的那个气势就感受得到他的心虚程度。
“你是怎么联系上的?”夏青问。
“就是……巧合,”左易很显然不想具体的去说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进行操作的,“我刚好有个机会去那边出个差,然后当时就是鬼迷心窍……”
“你联系那一家人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夏青问。
“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对朱浩瀚有些情绪,所以……觉得这样可能是能够比较有效的恶心到他。”左易一边说,一边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敢去看朱浩渺,甚至坐在椅子上,身子还朝远离朱浩渺的方向微微的挪了挪,不知道是不是怕妻子又突然跳起来扇自己巴掌。
“所以说,你岳父的家庭住址也是你给他们的喽?”夏青问。?“不是的!这次的事情我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左易一听这话,惊得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说真的,我都没见过那两个人!之前那次我想要恶心恶心朱浩瀚,所以去那边办事的时候,顺便就托人打听了一下,然后捎了个字条过去,上面写着朱浩瀚学校的地址,还有他经常在篮球馆训练,去那边可以比较容易找到他,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没留我的联系方式,也没见他们!”
“那你的这个计划还真的是挺没有把握!”夏青笑道。
左易忙不迭替自己开脱:“不是不是,这怎么能叫计划呢!我没有什么计划!就是当时脑子一热,所以就动了那么一个歪脑筋,所以这就和一个有些不上台面的恶作剧是一样的,能不能成功就是一个概率问题,我并没有想要确保过百分之百,这个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的竖起了三根手指,做出一副赌咒发誓状。
夏青冲他摆摆手,对他的这个举动并不在意:“左先生不需要在这里发毒誓,先说咱们这里不是国外,就算是到法庭上,也不会有人把你的手给按在圣经上去让你宣示什么,其次如果发毒誓真的就能够验明真伪的话,那我们的工作可就轻松太多了,每一个可能有作案动机的人,我们只需要让他发个毒誓,然后什么也不需要做,真凶就自然而然的遭了天谴了,你说是不是?”
她的这一番调侃,让在一旁的纪渊嘴角微微向上翘了起来。
左易可就明显笑不出来了,他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感觉方才自己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赌咒发誓,就像是肥皂泡落在了水里一样,顷刻间化为乌有,不但什么都没能留下,甚至连一丁点的水花都没有翻起来。
“夏警官,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这不也是为了跟你们证明我说得句句属实么!”他是真的有些慌了,似乎想要在原地打转来排解不安,但是又觉得影响自己的身份和形象,于是就变成了在原地扭来扭曲的纠结和可笑举动,“我就那次托人把朱浩瀚的地址给捎过去了,没留姓名信息,他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之后朱浩瀚回家看我岳父的时候,也从来提过,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来,所以我一直就以为当初可能这事儿压根儿就没成,所以这一篇翻过去,我也就没往心里去,你们要是这次不提,我真的都已经给忘掉了!
至于为什么那两个人会跑去我岳父家里,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清楚!我今天见到那两个人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会是那一对夫妻!要不然的话,我也不至于跟他们吵起来,直接报警不就得了么!而且那两个人如果真的之前和我有过接触,那我一露面,他们还不第一时间就认出我来了?”
夏青没有作声,不过她觉得左易说这话是有点道理的,从之前的两次举动来看,当年花钱买朱浩瀚的那对夫妻根本就是一对无赖,没有什么脸面可言,如果左易之前和他们有过接触,打过交道,这一次又见到左易,不至于当做陌生人那样起了冲突,可能早就开口直接道破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按照之前的方法,托人送个地址过去,也还是一样不需要见面,不需要被对方认出来,不是么?”夏青虽然心里面是认同的,不过嘴上仍旧用怀疑的语气,继续试探着左易的态度。
左易的脸涨红起来,慌乱之中似乎又多了几分怒意:“你这是无端猜测!恶意猜测!我没有给过他们我岳父那里的地址!我当初就是想要恶心一下朱浩瀚,因为我就是觉得不公平,他凭什么因为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不顺遂,就事事处处都得被我岳父那么照顾着,偏疼着,重视着。
我就是觉得他太顺利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要做什么家里头就砸钱供他去圆梦!他什么都不需要付出,什么也不需要回报,家里什么都无条件的供着他,宠着他,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这样不公平!至少对于那些一步一个脚印,需要努力才能换取认可的人来说,就是不公平!”
“你想要这种公平?可以啊,”朱浩渺在一旁开口说,“回到你小的时候,先让你自己被人贩子偷走卖了,再让你父母都意外丧生,用这些来换一个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愿意照顾你的伯伯,你愿不愿意?”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却也没有什么温度,说话的时候眼睛甚至都没有看向左易那边,左易本身对她就心虚,原本刚刚激动起来的情绪,也在朱浩渺的这一番话之后迅速的熄灭,变回了心虚而又局促的样子。
“不是,我不是那样的意思,我的意思……算了,不说那个,我是真的跟那两个人跑去我岳父家里闹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够说得清楚,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的无辜了!
我这个人虽然做错过事,但是我最起码的良心还是在的,如果没有我岳父对我的帮扶,我现在也不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现在他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我要是还故意约了人上门去给他添堵,那我还有良知么?!”
“你以为你的这些所作所为,就算是扣除掉刚刚发生的那一件,在你的身上也还配提‘良知’这两个字?”朱浩渺扭过头来,眼含怒意,看起来是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你之前对浩瀚做的那些事,你还好意思提良知?!
浩瀚这么多年以来,对你怎么样?嘴上叫着姐夫,实际上对你的态度和对父亲有什么区别?他尊重你,重视你,在乎你,你呢?你嫉妒他,眼红他,还算计他,还想废了他的一条腿,断送他的职业生涯!左易啊左易!你可真厉害!”
左易的嗓子眼儿里咕哝了两声,想要替自己开解,到底还是畏惧了朱浩渺的怒火,声音有气无力的说:“我真的就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而且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考虑,我们孩子以后也需要有经济基础去圆梦啊……”
“行了,事到如今你就别再拿孩子给你的自私和虚伪做挡箭牌了,听多了我觉得恶心!你到底还做了什么?要说就干脆一口气都说出来!”朱浩渺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下来。
“没有了!你让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真的没有别的了?!”左易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烦躁地用手胡乱拢了几下头发,把原本挺规整的发型都给抓得乱七八糟,并且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承认自己之前做的事情不对,但是不是并没有引起什么严重后果么?
那两件事就算是从法律角度,没有造成任何后果,也不可能追究我什么法律责任,我可以道歉,但是我不是什么罪人啊!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可是如果你都不听我的解释,已经先入为主的把我当成罪人去看待了,你要我怎么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朱浩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信过你,就是因为我信你,我也信自己的眼光,所以我觉得不管你怎么跟我抱怨家里对浩瀚太好,不管怎么抱怨浩瀚对前途的规划完全不听取你的意见,我都不做声,因为我知道我要是劝你,你会觉得好像自己被排斥,成了外人一样,所以我顾忌你的感受,我不说话。
可是现在呢?我的沉默换来的是什么?就是你花钱雇人,差一点废了我弟弟的一条腿?就是你千里迢迢,费尽心思的找到当初买我弟弟的那两个人渣,让他们跑来找我弟弟,给他添堵?!”
说完,她不再理会左易,扭头对夏青和纪渊说:“不好意思,二位,让你们见笑了,家务事我就不在这里占用你们的工作时间去纠缠了,会回去以后好好处理的。至于左易的那些事,如果你们觉得跟浩瀚的案子有牵扯,就尽管去查,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我们这边肯定全力以赴,不包庇任何人。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父亲那边我还得去照顾照顾,还有……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处理了。”
说完之后,她就头也不回的朝办公室外走了过去。
左易犹豫了一下,阴沉着脸对夏青和纪渊说:“清者自清,随你们便!”
说完之后,他便急急地追着朱浩渺的脚步跑了出去,夏青和纪渊在办公室里都能够听到他喊朱浩渺的名字,让她等一等的叫声。
很显然,朱浩渺是并没有理会他的。
“你觉得用不用找人留意一下左易那边?”夏青问。
“我去和董队说,”纪渊点点头,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他现在也算是大庙里的大和尚,就算想跑,目标也比较显眼,没事的。”
随后纪渊就去找了董大队,把这件事情和那边商量了一下,刚刚回来,就又有人打电话过来找他和夏青,说是周志专着急想要找他们,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他们谈。
夏青和纪渊都没想到周志专会突然联系他们要求见面,两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大概的猜测,至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见到之后才能清楚,于是二人迅速动身,赶往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