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败的庭院里萧肃,初春的寒风吹来,将白玉安与顾依依的衣袍吹的带起,无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
顾依依眼神惊慌,倒退了一步。
她看着白玉安:“你要我回去,是不是觉得我留在京中还是你的威胁?”
“你还是怕我将你的事情说出去。”
白玉安当真无奈的。
她轻叹一口气看向她:“顾依依,你知道我现在为何安然无恙吗?”
“那是因为沈首辅暂时不会杀我。”
“如今沈首辅把持朝政,朝中上下他一人说了算,他都还未动我,你觉得我还会怕你再说出去?”
顾依依盯着白玉安,不敢置信道:“你与沈首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既然不会动你,为什么还要找人绑我。”
白玉安靠近了顾依依,有心想吓吓她,让顾依依心里彻底没了幻想。
她走过去,低声在顾依依耳边低声道:“你觉得我与沈首辅之间什么关系?”
“之前我救过沈首辅一命,这回沈首辅无论如何也会保住我。”
“顾依依,我有沈首辅保着,你拿着我的把柄,对于我来说也无济于事。”
说着白玉安语气加重了些:“你安心听我的就是,这回你跟着我一起回去,你要是再一意孤行,当心真没了性命!”
“到时候你大哥该怎么办?”
顾依依脸上有些失神,侧头看向白玉安,喃喃道:“那些在我院子里看住我的人,是不是就是你让沈首辅派来的。”
白玉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盯着顾依依低声道:“沈首辅要保我,你自然不能再留了,你要不听我劝,到时候沈首辅的人杀你轻而易举。”
“你跟着我回去,即便你不想与你父亲相认,我也可以将你安顿在沭阳。”
“你要想过安生日子,我就替你寻一门好亲事,或则你有手艺,我替你开间铺子,你也能过活。”
“至于你大哥,我过两天叫宫里的太医来瞧瞧,看是否能治好。”
说着白玉安双手放在顾依依的肩膀上,眼神垂下轻声道:“顾依依,你我之间本有少年情谊在的,本不该如此。”
“即便算我白玉安欠你的,我也想尽力弥补你,你在这儿居无定所,过着没有依靠的日子,难道又好过?”
“我们之间何必两败俱伤,该一起为往后长远的日子想想。”
白玉安此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目光紧紧看着顾依依,只想让人放下过去,放过她也放过她自己。
顾依依愣愣看着白玉安的眼睛,那双茶色眼眸里的坚定与温和,叫顾依依的心里颤了颤。
总算不再如刺猬一样带着刺,她看着白玉安愣愣道:“你真的会安顿好我和大哥?”
白玉安吐出一口气:“你只信我就是,我说到的一定会做到。”
顾依依的身子微微发抖,看着白玉安又低声道:“那我还想带个人,可以吗?”
白玉安微愣,随即道:“自然可以。”
顾依依便问:“那什么时候走?”
白玉安在心里大概算了算:“差不多就这些天不久了。”
说着白玉安叫阿桃拿来钱袋来,接过后放到顾依依的手里:“我身上的银钱亦不多了,这些你且先拿着,这两天去扯两身衣裳,也买些药擦擦。”
白玉安说着往顾海清身边走去,只是她才刚一走近,顾海清就抱着头往角落处躲,嘴里咿咿呀呀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显然是十分惊恐。
顾依依默默走到了顾海清的身边,蹲下身去握住顾海清的手,对着白玉安道:“前两天一直有人看着我们,只要一离开屋子便会对我们拳打脚踢。”
“我大哥为了保护我,就一直护在我的身上,所以身上才这么多伤痕。
白玉安怔怔看着依旧抱着头的顾海清,心里头忽生出些难受,喉咙里犹如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些人定然是沈珏叫去的人,她不知说些什么,只是轻轻走过去,蹲在顾海清的面前,默默看着顾海清手上的伤痕,对着站在一旁的阿桃道:“阿桃,你快去买些擦伤药来,我在这儿等你。”
阿桃瞧着顾海清那青头肿脸的也有些心惊,忙点头将长景送到白玉安的身边,转身出去买药。
白玉安抱着长景,又对着顾依依低声道:“这些天我不会去上值,你要愿意,可以去我那儿住些日子,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走。”
顾依依咬着唇看向白玉安:“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明明你现在可以不管我的。”
白玉安叹息:“我帮你是因为你我本年少相识,惺惺相惜,况且当年的事有我的不对。”
“且你不过长我两岁,又还年轻,我只想你往后好好过日子,一辈子执着在我身上,也不一定好过。”
“或许说,真的要我死了,你才会畅快高兴么?”
顾依依呆呆看着白玉安不语。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白玉安。
那时候的白玉安虽然也是那样与人疏远,却是大大方方从来没有在乎过东西。
她看上了她的毛笔,觉得她的字些的那般好,必然是她的笔比自己的好,忐忑的找她讨要,她没丝毫犹豫的就给了她。
她笑话她不苟言笑,像个老书生,她也没气过。
她说相约春郊,她就来了,她说下水,她便跟着下水。
她好似有纵容,又好似仅仅只是不在意而已。
即便现在她怀着恶毒的心思,想要她拿考题,想要置她于死地,她明明都知道,还来帮她。
顾依依垂下头,在这一刻不知怎么的有些委屈。
她仍是恨着白玉安的,但她又微微红了眼眶。
被一个自己恨的人这样帮助,她觉得自己好像比白玉安也好不了多少。
过去哪里能这么轻易的放弃。
那她这十年来受的苦便这么一笔勾销么。
顾依依不甘心,但是她竟又无能为力。
现在的白玉安身边有沈首在,她还记得那日的场景,有一个人拿着长剑,就抵在她的脖子上。
那剑轻轻一划,她就会被抹开脖子,悄无声息的死去。
当时外头有声音来说白大人来了,她明显觉得那剑收了收。
她没有死。
她被放了出去。
因为是白玉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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