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站在外头都等了不知道多久,站的腿都麻了。
她时不时看旁边的长松一眼,见人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外,抱着手一动不动,好像不觉得累似的。
她小心翼翼靠过去,戳了戳长松的手臂问:“我能进去看看么?”
长松看了一眼阿桃,脸色依旧冷淡,懒得理会。
阿桃吃了个闭门羹,脸色一僵,就想转身去拉开个门缝往里瞧瞧。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在里面?
只是她的手还没触碰到门,面前突然就横了一把剑鞘,吓得她连忙后退了一步。
阿桃白着脸看向长松,反应过来气恼道:“你做什么?!”
长松面无表情的收了剑,看了眼阿桃被吓的发白的脸,这才开口道:“别打搅了主子。”
阿桃生气了,往长松面前走了一步,气道:“看一眼都不行?”
长松看着面前的阿桃这般气恼,不明白她为何这般没有规矩。
主子在里头,她一个丫头去偷偷看什么。
白大人清风霁月的人物,身边的丫头却管束不好。
他皱眉道:“不行。”
长松简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阿桃站得累,也不想再与长松多说话。
只是这么傻傻站着实在无聊,阿桃看了看长松,挪着步子走过去,有心想同长松说会儿话,但一抬头看见长松那板着的脸,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明长着剑眉星目的,为什么是这样的性子啊……
好在也没有再等多久,身后的推门忽然从身后打开。
阿桃一个激灵连忙转身,却见白玉安走在沈珏的前头,脸上还泛着红晕,一双眼睛淡淡,眼角和嘴角处似乎还有些红。
难道又饮酒了?
阿桃又见白玉安的衣裳皱巴巴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落了几根,不像是公子平日里重仪容的样子。
她连忙走到白玉安的面前,轻声问:“公子饮酒了?”
白玉安摇摇头,只低声道:“走。”
阿桃看了看白玉安身后跟出来的沈珏,想着公子就这么走了?
也不同沈首辅打个招呼么。
这不像是公子平日里的作风啊。
她正犹豫,又见白玉安的身影已经离了自己好几步远,连忙跟了上去。
沈珏负着手,淡淡看着白玉安的背影。
见人走路雅致,不紧不慢,像是刚才那一场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沈珏笑了笑,白玉安比他想象中更加沉稳宁静。
这边白玉安一直淡着脸出了酒楼,一直上到了马车上,脸上才微微露出些别的情绪。
阿桃看不懂那样的情绪,总觉得那样的情绪让她难受。
白玉安靠在车壁上,闭目缓缓吐出一口气。
今日她能感受得出来,沈珏那小人是真打算对她下手的。
她又睁开眼眸看向某一处,她知道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她再与沈珏纠葛下去,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早晚都会被沈珏识破。
沈珏那断袖要是知道了自己是个女子,白玉安几乎不敢想那后果。
阿桃在旁边看白玉安一直沉默不语,不由担忧的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白玉安未回答阿桃的话,只是隔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回。”
阿桃便低下头不再问,叫车夫回去。
路上阿桃掀了车窗帘子往外看,见着路边有杂耍的,就笑着朝白玉安招呼道:“公子,你快来瞧。”
白玉安只看了一眼,连头也不曾侧一下,就收回了目光。
以前在沭阳时,每每有杂耍的棚子塔起来,白玉安都要偷偷拉着她出去瞧,现在显然是心情不好。
阿桃默默放了帘子,想着公子心情不佳,她想问又怕烦了,只好沉默的陪在旁边。
下了马车后,阿桃跟在白玉安的身后,将买来的兽夹拿在手上,朝着白玉安的背影问道:“公子,这个拿去放在哪儿?”
白玉安这才回头往阿桃手上看去,那兽夹比两个手掌还要大,要是夹在腿上,估计得夹进骨头里。
眼神动了动,白玉安过去将兽夹拿在手里,叫阿桃去拿灯笼来,说完就往后院走。
阿桃匆匆提了灯笼跟在白玉安的身后,不明白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白玉安扒开了芭蕉叶,就蹲下身去掰开兽夹,放在了那门洞的地上。
阿桃一愣,忙道:“公子将这个放在这里做什么?”
白玉安脸色冰冷,一双眼里少有的有些冰寒,低着声儿道:“怕狗进来了。”
沈府里会有狗?
阿桃愣了下,又见白玉安将另一个兽夹也打开,放在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地方。
待白玉安站起了身,阿桃才问道:“这边院子里没见有狗进啊,再说马上就要搬出去了,公子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白玉安脸色凉凉:“狗才喜欢钻洞,放在这儿总能抓住。”
阿桃又是不解,好端端的抓狗做什么。
但她看白玉安又是一脸不愿多说的模样,还是将话都咽了下去。
白玉安从阿桃手里拿过灯笼,灯笼暖光照在脚底下的石板路上,石缝间的杂草似已露了春。
她往着夜色里叹息一声,之前皑皑白雪仿佛还在昨天,如今已是入春了。
那年她离开沭阳来京赶考,京城里花红灯绿,凭栏处无数娇羞美人,桥栏上是衣袂翩翩的风流少年。
小地方来的赶考学子被迷了眼,桥廊湖水,脂粉生香,繁华热闹处,竟觉得月亮也皎洁了几分。
她以为那机枢内的名臣雅客,站在天地万物间,为国为民,用身躯来换百姓安乐。
繁华一场梦境,京城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一腔抱负似乎不值一提,趋炎附势才是官场上的常态。
人人为逐利,哪有什么公平而言。
白玉安的步子缓慢,黑靴不忍踩那露了春的杂草,在青石板上默默徘徊。
灯笼的光线不过脚下那一方距离,再远处仍旧是一场黑。
白玉安看着黑暗处出了会儿神,这才默默往前院里走。
白玉安恨自己,恨自己刚才屈辱的逢迎沈珏,明明厌恶他,却没有能力反抗。
她从来这般渺小。
阿桃无声的跟在白玉安的身后,那皱巴巴的白衣下,似乎与往日有什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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