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病了六七日,白玉安却恍然觉得病了大半年。
再站在了庭院里,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竹林沙沙作响,冷风刚吹到身上,阿桃就将斗篷披在了白玉安身上,又往她手上塞了手炉。
冰凉的手指又重新开始温热。
看着正在为自己整理斗篷的阿桃,白玉安问道:“上次沈首辅送来的东西在哪?”
阿桃看向白玉安:“公子今日要拿去还了么。”
白玉安便点头。
阿桃就将白玉安的斗篷拉了拉,又将帽子给人戴上后才去小厅里拿东西。
白玉安跟着过去,看着阿桃将东西拿出来,就要打开给白玉安看。
白玉安神情淡淡的按住了阿桃的手:“不必给我看,就将放着人参的盒子打开给我看就是。”
“看缺了多少。”
阿桃就将一个裹着绸布的长锦盒打开。
白玉安往里面看了下,见里面是空的,不由看向阿桃:“你全给熬了?”
阿桃一愣,忙道:“奴婢记得只切了一小段啊。”
她说着看向盒子,见着里面是空的也是一惊:“我明明记得还剩了大半的,怎么不见了?”
阿桃赶忙去叫厨房里的陈妈妈过来。
陈妈妈过来看向盒子,随即摇摇头道:”老奴也不知道。”
白玉安看了陈妈妈一眼,又沉默着将盒子盖上不语。
她对着陈妈妈低声道:“陈妈妈,你先去忙去,这事往后再说。”
陈妈妈看白玉安没说什么,眼神不安的动了动,就又往厨房走了。
临走到了厨房门口,还不忘回头看了白玉安一眼。
白玉安负着手,渡步走到了屋内,阿桃跟了上去焦急道:“人参没了,公子拿什么还去?”
白玉安靠在桌案上低声道:“那人参缺了一块,本也是还不了的。”
“我不过是想看缺了多少,我补些银子过去。”
“不过现在人参不在,今日怕是还不了了。”
说着白玉安手指打着桌面,看向了阿桃:“这院子里来往的就那些人。”
她又道:“之前陈妈妈提过他有一个儿子,之前生过病身子比较弱。”
“你回头趁陈妈妈不注意去她屋子里找找,若找着了先别惊动她,等我回来先告诉我再说。”
阿桃点点头又问道:“若是没找到呢?”
白玉安脸色淡淡:“陈妈妈这些天可回去过?”
阿桃想了想:“之前公子上值时陈妈妈中午都要回去一趟,这几天公子病了,陈妈妈好似没还回去过。”
白玉安点头,又叹道:“没找到再说,陈妈妈家里也可怜,你先去找找再说。”
阿桃点点头,白玉安这才转身往外走。
阿桃跟在白玉安身后:“我送送公子。”
白玉安摇头道:“我自己过去就是,也不远的路,你早些歇着。”
阿桃就有些不放心:“那公子小心些。”
白玉安笑了下,冷清面容上露着几分暖意,阿桃见了,这才觉得有几分安心。
站在阁楼上的沈珏看着白玉安提着灯笼过去,见人披着斗篷走在路上,风将那斗篷吹的扬起,一只白袖便伸出手来又将扬起的斗篷扯回来。
沈珏笑了笑,这才从暗色里转身。
旁边长松呈上来的昌平伯爵府的信,沈珏看也不看,就淡淡道:“烧了去。”
长松一愣,昌平伯爵府的几次上门都被拒了,连信都不看么。
长松也不敢多言,忙应着跟在了身后。
这边白玉安跟着门口小厮一路进了沈府,虽然她已经来过了几次,但再进来,还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生疏的很。
院门口的门半敞着,院子里寂静无声,就像是无声的邀请。
白玉安抿了唇,又看了眼空寂的夜色,垂下了眉。
旁边的小厮不知何时已经退下,白玉安心如止水,提脚走了进去。
门口处站着一名侍女,见到白玉安便将人带去了旁边的雅室里。
里面的沈珏正跪坐在小几前,见了白玉安就淡然看了过来:“白大人,过来坐。”
沈珏的模样慵懒闲适,与那夜临走时的冷肃犹如是两个人。
白玉安只看了沈珏一眼,就低着眼神,跪坐去了沈珏的对面。
面前正摆着一杯冒着白烟的茶水,白玉安不动,只是看向沈珏道:“这夜过后,沈首辅当真能信守承诺,保守我老家的事?”
沈珏目光漫漫看着白玉安,见人还穿着黑色斗篷,黑斗篷上的小脸儿清雅灼灼,便是站在滨水河畔的斐然郎君。
白玉安的诗书与他的人一般,干净清透。
他高中的那篇文章是杨学士选出来让他看的,靡靡词藻里,白玉安最是贯通古今,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与细腻。
当时他便想要见一见他。
杨学士拿了两篇文章,问他哪篇当为状元。
他还是未选白玉安那篇文章。
倒不是为了其他,只因白玉安站在那进士之中,一眼便能瞧得出是最年轻清涩的。
可那脸上的表情淡然宁静,坦然立于殿内,雅人深致,颇有风骨。
少年人俊秀立于山林,不知觉就成了众人目光中的唯一,耳边赞美那少年人的私语便不断。
年轻高傲的少年人,若是成了状元,必定尾巴要翘到天上去,自持清高的恐怕将谁都不放在眼里。
偏偏要压一头那气势,让少年郎明白山外有山,莫清高过了头。
且那文章里的锦绣过于理想,还需磨一磨那心性。
沈珏慢悠悠品着茶,眼神却不曾离开过白玉安的身上,
修长指尖中的茶盏一放,便笑着倾身伸手去替白玉安解他领口的斗篷带子:“白大人怎连斗篷都忘了解。”
说着沈珏有丝笑意的眼眸对上白玉安惊愣的眼睛:“就这么急着要与本官说话?”
面前的修长手指还有着茶香,白玉安愣了愣,反应过来时,领口的带子已被沈珏解开,斗篷便落在了身下。
白玉安这才觉得有些微难堪。
看着沈珏重新坐直回位置上,白玉安稳着心神,宁静迎上沈珏的眼睛:“沈首辅是不想回下官的问题么?”
听了白玉安的话,沈珏觉得有些好笑,给白玉安碗里夹了块鱼肉,淡淡道:“白大人便这么想就是。”
白玉安脸色一变,当真想起身拂袖走人。
沈珏莫非当她是好戏耍的不成。
她咬着后牙,看向沈珏低声道:“沈首辅是何意思?”
沈珏挑眉,瞧着白玉安那立马变脸的脸色又笑了笑:“白大人应是明白食不言的。”
“有什么话,还是待会去榻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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