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燕姨说,“多可怕,这年头这人心那……” 我说:“那找着是谁干的了么?” “那哪能找着啊?早按意外结了,骨灰都让他前妻扬了。那种地方连个正经郑斧都没有,一年到头儿丢多少人,人当地管都不管,某音上天天都说不让去那,他非要去,说要挣大钱!”燕姨说,“他前脚一死,后脚咱们那边就说要拆迁。她前妻第一个就拿上拆迁款,立刻就跑了,根本一下都不找他,就怕他活着回来分钱,你看看!” 我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这有点儿冷血了。” “对呀,”她说,“他老娘一死他就出了这事儿,一个帮他闹的人都没有啊。你说说这……多可怜!” 嗯…… 死得这么惨,要是有个亲人闹闹,说不定能折腾出点事儿。 搞死他的人“运气”真好。 我说:“是很可怜啊,好残酷。以前他跟我爸还挺好的,想不到竟然是这么没了的……挺让人不是滋味儿的。” “谁说不是呢?跟你爸爸一样,也是苦命人……”燕姨伤感地说了一句,一抬头,立刻又兴奋起来,“哟,小冬呀!来来来!” 我也跟着看过去,居然是梁墨冬。 他就站在刚刚松鼠哥那辆宝马的对面——也就是距离我们不到两米的地方,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不过他现在看上去挺自然的,走过来跟燕姨握手打招呼。 燕姨也很激动,原样塞给他一堆糖果瓜子,打量着他说:“小冬这是发达了呀!这穿扮得就像个大老板似的!” 梁墨冬说:“做了一点儿生意。” 燕姨立刻眼睛一亮:“哪方面呀?搞工程吗?” 梁墨冬说:“电动车方面的。” 嗯,梁音这两年的新项目是新能源汽车和自动驾驶。 “哟,电动车好!”燕姨似乎有点困惑,但很快又笑着说,“汽车限号限得路也上不了,这年头没辆电动车是真不行!” 说完又看看我:“你俩吵架啦?” 我说:“没啊。” 解释那一堆太麻烦,也没必要。 “没啥呀?”燕姨自信地说,“人小冬都站那看你半天了,也不敢过去……一看就是吵架了……跟小时候一样!” 我说:“我俩小时候没吵过架呀。” “怎么没吵过呀?我都知道好几回!人家小冬都是这么悄悄跟着你的。”燕姨叨叨叨地说,“有一回可厉害了,都把小冬气哭了,晕头转向都冲马路上去了,还是你辉叔给拽回来的!” 辉叔就是燕姨她老公。 我说:“这……啥时候的事儿啊?” 我是经常不理他,但我俩啥时候闹这么严重过? 一点印象也没有。 “哎呀!”燕姨说,“就你爸那事儿之后没……” “燕姨。”梁墨冬突然出声。 “噢!”燕姨一愣,随即立刻又笑,“看我,大过年的说啥呢?” 显然她很尴尬,在摊子上扫了一圈,最后拿起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小东西,迅速开始转移话题:“来小冬,燕儿姨送你个好东西!以前你不是老爱买这个吗?以后就不用买了!往盆里一栽就能活!逢年过节就拿剪子剪,省钱又浪漫!” 说着,她就往梁墨冬手里递。 发现他手在兜里揣着,又转而递给了我。 于是我接了过来。 才看清,那是一盆玫瑰。 鸡蛋那么小的盆里,塞了点看着就不像正经土的、绿绿的乱七八糟草。 上头是孤零零的一支杆子,带着几枚指甲盖大小的叶片和一颗朽焉样儿的小花苞,裹在一层花花绿绿的塑料纸里,是这两年流行的,穷学生互送的一次性小礼物。 也不知道在外面冻了多久,整颗花全都是一副要碎不碎的德行。 梁墨冬也扫了一眼,说:“谢谢燕姨。” “客气啥呀!”燕姨开心地答应了,又看向我,盯了几秒,说,“别抽烟了,知道吗?” “……” “肯定就是因为你抽烟吧?人小冬从小就顺着你,轻易哪能跟你翻脸?”燕姨说,“你看你抽烟那架势,偷偷抽了多长时间了呀?抽了烟将来还怎么要孩子?你看把小冬气得,这么半天了,手都不拉你一下!” 我:“……” 梁墨冬显然也颇为无语,但显然是觉得解释麻烦,拉住了我的手说:“我俩也不是为了这个吵,是……我的一点儿问题。” “噢……”显然燕姨也不信,说完就扭头看向我,“那你就原谅他吧,这么多年了,人小冬脑子这么灵光,现在还做了电动车买卖,过几年指定让你跟那大款夫人一样嘚瑟,你还能有啥不能原谅的呢?” 燕姨送这么多小礼物,我俩也不能空手走。 挑了几样的东西,附近的摊贩发现梁墨冬很壕,很快就围过来开始搞推销。 结果就是,我俩走的时候,手里拎了一堆对联、福字、电子鞭炮等等年货。 这一顿直弄得我心力交瘁,脑袋始终嗡嗡的,以至于直到走出了熙熙攘攘的猫街,我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头不是进来那一面,忙问:“咱俩这是要去哪儿?” 梁墨冬朝斜前面侧了侧脸:“车停那边了。” 他是说对面那个小区,比较清静。 我说:“那咱俩就在这儿分开吧,我回前面坐地铁。” 他没接话,还拽着我,沉默地往前走。 我问他:“你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还是沉默。 我继续说:“有事儿给我打电话说就……” 正说着,迎面跑来几个黑影。 虽然梁墨冬眼疾手快地把我搂进了他怀里,但我还是被撞了一下。 手里那盆本来就半死不活的玫瑰立刻就掉到了地上。 是一群小孩子,为首的那个撞完就跑了,后面的跟着跑来,好几只脚先后一起把这盆花踏进了积雪里。 嗳,幸好燕姨没看见。 虽然那铁定是她卖不出去的。 不然但以她的脾气,绝对要对那几个孩子破口大骂。 小孩子打闹碰一下多正常,于是我拍了拍身上,对梁墨冬说:“我这就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