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帝不可能考虑让袁家一族去楚国。 因为袁望之潜入楚国一事是他的意思,跟袁丞相没有关系,他甚至没有主动自荐。 奉旨而行,却以失败告终。 其他三大家族都在看着,满朝文武都在看着,昭武帝若真把袁家都推出去承担责任,未免寒了朝臣的心。 他这个皇帝以后还怎么服众?还如何让满朝文武心甘情愿替他做事? 然而他们也心知肚明,这件事根本不是金银补偿就能解决的问题。 袁望之杀害楚国学子,是因为要冒名顶替,潜伏楚国朝堂之上。 这是事关奸细和楚国尊严的事情,岂是区区金银所能打发的? 可除了金银,昭武帝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决眼下这个困境。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唯有昭武帝困兽似的脚步声不停地回荡在耳畔。 脚步声虽不重,却让人心情沉重。 “如果送一位皇子过去为质呢?”昭武帝忽然灵光一闪,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燕王和几位大臣,“你们意下如何?” “这……”袁丞相面色微变,露出担忧之色,“皇子身份尊贵,千里迢迢去往异国他乡,一定会受到刁难,况且出了这桩事之后,楚国定会对南齐皇子满怀敌意,还请皇上三思。” 昭武帝缓缓摇头:“你们都清楚袁望之去楚国的目的,也明白楚国震怒的原因,朕以为唯有送皇子为质,才是真正表达歉意的方式,也是我们给楚国的一个保证。” 送皇子为质,保证以后不会再对小公主不利,若有违背,南齐皇子任由楚国处置。 这才是最大的诚意。 昭武帝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可是选哪位皇子合适? “燕王,此事由你来负责。”昭武帝很快看向周璟元,“明日你带足人手,出发前往边关跟楚国忠义侯交涉,让他们给南齐准备金银绸缎的时间,最迟十一月,我们一定带着最大的诚意前往楚国赔罪。” “皇上,楚国忠义侯奉旨传达他们君王的意思,限定十月之前让袁氏一族亲自去楚国。”周璟元垂眸回道,“臣等赶赴边关需要约莫十日,忠义侯派人从边关快马加鞭往返楚国京城一趟,则需要大半个月,假如他们的皇帝不同意我们提出的补偿,那么十月之前,南齐无法达成他们的要求,可能就会迎来两国交战。” 昭武帝摆手:“朕诚意十足,他们的皇帝不会不同意。” 袁丞相面色愧疚:“皇上,老臣愿意携全家前往楚国,万万不能把皇子送过去遭罪啊!若皇子有个好歹,臣万死都不足以赎罪!” “此事跟丞相无关。”昭武帝态度决绝,显然已做好了决定,“不过为表诚意,可以让袁灏和燕王一同前去,代表袁家亲自给楚国赔个不是。” 袁丞相还想再说些什么,昭武帝打断他:“朕要去祭司殿一趟,等朕从祭司殿回来,晚间跟袁灏好好谈谈此次出使计划。” 袁丞相无奈之下,只能垂眸领旨。 南齐四大家族,袁氏、舒氏、温氏和岑氏。 若以谋略之术,当属岑氏一族为尊,这些年镇守这边几乎都是岑家儿郎。 岑大将军如今是南齐官职最高的武将,正一品,且已经被封为镇国公,爵位可袭三代。 文臣则是袁氏和舒氏并列。 明面上袁氏为首,袁丞相位列文臣最高职,他有两位妹妹入宫为妃,大妹进宫早,位列四妃之首之贵妃,离皇后仅差一步之遥,膝下二皇子已经十八岁。 可熬了这么多年,始终也没能迈过去那一步。 因袁家姐妹年龄相差大,小妹进宫比大妹晚七年,如今位居嫔位,膝下公主九岁,皇子七岁。 而舒氏不声不响,家中子弟却大多是文武双全。 舒太傅稳坐清流名臣第一人宝座,几个儿子不是入仕就是带兵,虽然朝堂上没有做到权臣之列,带兵也没有独立掌兵权,却是角角落落都有他们舒家的人。 舒太傅唯一的女儿比当今皇帝小十七岁,几年前入宫做了皇后,生下皇族唯一嫡皇子陈锦砚,年方四岁,自幼身子骨不太好。 如今皇帝跟袁氏、舒氏的关系都极为微妙,谁也无法得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在楚国这件事上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皇帝很快摆驾去祭司殿。 年过花甲一头白发的大祭司仿佛知道他要来,早已带着众年轻祭司站在殿前恭迎圣驾。 没有过多的寒暄和繁文缛节,皇帝跟大祭司之间的交谈从来都是直来直往,没有任何委婉含蓄。 这次也不例外。 众年轻祭司退下,皇帝带来的侍卫守在外面。 大祭司和皇帝单独进殿,进行了一次长达两个时辰的密谈,没有多余之人在场。 谈话结束,从祭司殿走出来。 昭武帝面色不虞,但心情看起来轻松许多,是一种不太痛快但解决了事情的微恼表情。 天色落下黑幕。 晚膳之后,皇帝在御书房召见袁丞相的嫡长子袁灏。 “朕派你和燕王一起去楚国,带上三百万两白银,主动跟楚国皇族赔罪,并如实告知他们,袁望之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袁家除名,他的所作所为跟袁家无关。” 袁灏神色迟疑:“皇上,楚国皇帝可会相信这样的解释?” “他们信不信不重要,只要我们的态度诚恳就行。”昭武帝语气淡淡,“你可以告诉他们,就说削骨术在南齐是邪门之术,朝廷明令禁止,是袁望之自己鬼迷心窍,为了摆脱袁家家规所缚,才做出如此愚蠢可笑的事情,跟袁家无关,跟皇族更是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来个打死不承认? 袁灏点头:“是,臣定当完成任务。” 虽然他觉得这样的说法没有担当,但为了南齐安定,暂时也只能如此。 “当然,仅这点诚意显然不够。”昭武帝眉目沉沉,“袁灏,你觉得十皇子,十二皇子和十六皇子,哪个更适合送去楚国为质?” 袁灏一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