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都可以掰了,棉花也开出一片白来,原先种南瓜的地方用油纸和木棍搭了简易的棚子,隐隐可见里面透出来的绿色。
李猛解释道,“前些日子,风九来过了,我们照着您说的,里面新育出了些南瓜苗子和其他果瓜蔬菜。”
脑筋活还主动想着事的人,很难叫人不喜欢,叶筱锦赞赏地点头,“你们有心了。”
心里想着,做的好该给些奖赏的,回头让柳管家给李猛家送些银子,给他家孩子找个合适的书院。
她没急着离开,退在一旁等着王妃一行人跟着看了又看,李猛先前得了她的吩咐,那些人问什么他答什么,没问的他想到了也悉数告知他们。
等到了玉米地时,李猛示范掰了一个下来,王妃就带着人亲自上手了,动作很是熟练,脸上是收获的喜悦。
萧娅解释道,“母妃下过地的,在边境什么都没粮食重要,到了收获的季节,府里除了看门的大爷,其余都是会下地的。”
这与她脑子里的王妃完全不一样,便是知道萧家这些年在边境与将士同共苦,她也从没想过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家郡主,后来的镇南王妃会自己亲自下地。
“成婚后你便要留在京城?”镇南王给萧娅选的夫婿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蔡逸明,蔡逸明是师父赵韵表哥的儿子,师父外家的侄子。
萧娅扁了扁嘴,“我不想去京城,京城虽繁华,我听母妃身边的嬷嬷说京城的女子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打仗杀人行,玩心眼我不会,还有那些规矩端着我觉得不如边境自在。
母妃说赵姨会护着我,二哥二嫂也会护着我,二嫂,到时你多去蔡家看看我。”
“好。”叶筱锦看她眉眼英气的脸上露出委屈和凄惶的神情,不由安抚道,“听你二哥说,那蔡逸明不错,是个有担当的必定也会护着自己的妻子,蔡家内宅也还算干净,父王母妃都是仔细斟酌过的。”
这话不假,镇南王一家为了萧娅的婚事费了不少心,蔡逸明是目前他们能找到的最适合萧娅的。
镇南王府本就手握重兵,皇上不会再让萧娅嫁给武将,给镇南王添砖加瓦的机会。
嫁给文臣之家萧娅这样的性子怕是很难适应,且萧墨晔把满朝文臣后院摸了个底,就没有干净的让他满意的,连朱家都是被他排除在外的。
蔡逸明任大理寺少卿前是跟着英国公的,算是军营里混大的,与同样在军营里混大的萧娅有共同的经历,说不定还能处得来,萧墨晔说萧娅慕强,蔡逸明算是强的那一类。
萧娅用力掰下一只玉米丢在身后的背篓,挥了挥拳,“反正也不能反悔,那就嫁,他要对我不好我就揍他。”
叶筱锦笑,“对,揍他,你别忘了你娘家还有两个哥哥给你撑腰。”
不远处的镇南王妃与萧墨辰听到此话,相视一笑,镇南王妃握了握儿子的手,“母妃想看你们都好好的。”
萧墨辰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郑重点头,“会好的。”
得了这个承诺,镇南王妃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心疼儿子,忙抽了手别过头继续掰玉米。
做出承诺的人,看向不远处说笑的两个女子,眉目平静,只唇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李猛已经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来的人是王妃郡主还有将军,心头震骇,腿也跟着有些软了,重重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走到叶筱锦身边,“筱,筱锦,你让贵人们歇息,这种活我们来干就行。”
叶筱锦微微点头,原也不是带王妃他们来干农活的,便以带王妃他们去看棉花的由头将人带走了,李猛一众人忙接过他们手里的筐篓钻进了玉米地里忙活,生怕王妃那些人又跟他们抢起活干。
谁料,王妃见到棉花更是走不动道了,叶筱锦没法,只得将先前让苏嬷嬷做好的布袋子拿了出来,让王妃过个瘾。
她看出来了,王妃是对地里的收获有执着,她享受那种收成满满的感觉,诚如她道,“筱锦,你别拦着我,这地里的长势太喜人了,母妃在边境十几载从没见东西长得这般好,让母妃好好体验下,心里高兴高兴,来年若是边境也能长出这样的喜人的收成,母妃定重重谢你。”
那几个被带来学东西的则被她赶去跟李猛他们取经,叶筱锦也被她安排在一边歇着,王妃自己则带着萧墨辰兄妹摘棉花。
叶筱锦心生感叹,边境有镇南王夫妇是边境百姓的幸运,若是大胤有王妃这样的皇后,百姓就有福了。
看众人都兴致高昂乐在其中的样子,叶筱锦吩咐青七和招财去猎些野物来,加上叶一抓的那些鱼,中午简单吃些继续做事。
饭后,王妃果然是继续摘棉花大业,叶筱锦自然没有婆婆做事她歇着的道理,也跟着王妃一道。
“筱锦,没找到机会问你,你表妹身子的情况,你祖父竟让她们跟你来赣北府,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镇南王妃一边双手把棉铃里的棉花抓起来往面前挂着的布袋子里丢,一边和叶筱锦说话。
叶筱锦欣赏着她那熟练的动作,在心里衡量了下,还是选择将有关清平郡主的事情全盘告知,她不说老王爷也会说的,这是家族大事。
听完,镇南王妃手上的动作都停了,美目圆睁,“天杀的,竟叫你父王猜中了。”
叶筱锦,“……”
父王竟猜到了?
“当初你父王收到朱颢死的消息,他就说绝无可能,和他打平的身手采个药都能出事,那他都不用领兵了,可他也想不出他假死的理由,加上边境事多,这事就搁置了。
天杀的,他竟是为了个女人让你姑姑和表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不行,我得去信给你祖父请他事发前务必斩杀此人,免得牵连你姑母母子三人。”
镇南王妃转头对萧墨辰道,“辰儿,这番我们陪你姑姑去祭拜他时,你费些心尽量找出朱颢采药死不了的证据,我们引导着让你姑姑心里先有个疑,否则将来知晓真相,我怕她承受不住。”
视线又转向女儿,面容威严,“娅娅,此事你烂在肚子里。”
“是。”被叮嘱的两人,恭敬应答。
王妃颔首,又继续低头忙活,问叶筱锦,“你说那人现在专门帮皇后培养死士,还是屠村抢人孩子?”
“是。”
镇南王妃摇头,语调不高不低,似是没打算避讳她,又似是说过她听的,“一步错,步步错,皇兄是皇伯父手把手教出来的,甚至不惜伤害他人成为皇兄的磨刀石,可皇伯父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我楚家如今竟由这样的毒妇当家。”
皇家的秘闻萧墨晔已经告知她许多,叶筱锦不觉得王妃讲出来只是为了自言自语,或者发泄心中不满,她静静听着等着王妃后面的话。
镇南王妃停了手头的动作,看向叶筱锦,“皇伯父当年将我赐婚萧家时,同我说,镇南王府乃国之柱石大胤脊梁,楚家与萧家为君臣亦相互依仗。
可人心难测,也需得防着萧家子孙生出不该有的野心,他将我嫁作萧家妇,萧家的孩子我至少能教导三代不让他们生出别的心思。
真入了萧家,跟着王爷上了战场,去了边境,才知萧家的风光背后有多艰辛,楚家江山我身为楚家的女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我自小吃惯的山珍海味,我的女儿从不曾尝过,我儿人不及马高便提枪上阵杀敌,小晔小小年纪身负养活三十万大军的重任,我身为他们的母亲虽心疼,却也只能硬下心肠,他们是萧家子,也流着一半楚家的血。
可当将士们因为没有棉衣被活活冻死,因为没有粮食只能喝数得见米粒的粥却要坚持训练甚至御敌时,我是怨的,皇伯父精明一世,算计一生,却没算到皇兄会变成这样,没算到大胤会出这样一位皇后。”
叶筱锦突然想起萧墨晔曾经说过的,皇上登基时是没有册封皇后的,后位一直空置到后来姚淑英由妃位登上后位,结合王妃说的话,这,怕是又一桩皇家秘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