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筱锦被外面的热闹吵醒时,感觉自己只是打了个盹,天就大亮了。
迷迷糊糊间被村长媳妇李婶子和王桂花按在了浴桶里,这种大旱的天,村民们用水都是按分量领的,好在叶家院子里有自己的井,他们虽是心疼水,却也是高高兴兴地给灌了大半桶,成亲大事,一辈子就一回,可不得洗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么。
沐浴后,只穿了中衣,便又被按在了镜台前,李婶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棉线,用嘴咬住一端,两手各拉一边,开始给她绞面,细细密密的疼从面部传来,叶筱锦才终于觉得清醒了些。
王桂花则拿着干布巾一遍一遍替她擦拭头发,叶筱锦活到二十五,第一次被两个女人这样伺候着,有些不习惯,坐得端端正正。
面上和头发弄好后,两人又帮着她换好嫁衣,精美的嫁衣勾勒出她细韧的腰肢,纤长窈窕,盈盈一握,再加上那绞了汗毛的脸跟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
两人眼里皆是惊艳,连连夸赞好看,叶筱锦笑着回应,只觉脸都笑僵了。
叶鸿领着人进来的时候,她已换好嫁衣端坐在镜台前揉搓发酸的脸颊,两位婶子则在整理床铺,没有大红喜被,在柜子里拿了干净的被套换上,在床头各绑了一条红布,昭示着喜庆。
这些年大家越发艰难,原本成婚的各种礼节已经省免了许多,家境艰难的甚至连喜服都不曾有,只两家简单吃个饭便是礼成了。
能像叶家这样,有昂贵嫁衣,有红布装点,午间还能请些亲朋好友、村里长辈吃上一顿的,已经算是豪华婚礼了,两人羡慕的同时也希望日子能越过越好,将来他们的女儿出嫁也能体面些。
“筱宝,这是你村长叔家的奶奶,由她来替你梳头。”叶筱锦寻声望去,那是一个眉眼慈和的老太太,眼里带着笑,叶筱锦知道她,确实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太,“有劳您了。”
老太太笑得更慈祥了,“这是我的福分,我这手艺还是你太祖母教的,没想到有一日我能替她的曾孙女梳出嫁头,多大的缘分哟,乖孩子,往后你一定会幸福美满的。”
说罢,拿着梳子,站在叶筱锦身后,从发顶梳到了发尾,念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叶鸿满眼含泪地看着,老太太梳一下,念一句,他跟着点一下头,他盼着这些吉祥话在他孙女身上一一应验。
老庄见他情绪有些激动,便想让他出去,“老爷,小小姐这会梳妆待嫁,您在这不合适,我们去外面等着。”
叶鸿睁大眼睛瞪他,“胡说,没那些规矩,我的筱宝出嫁,爷爷怎么能不来看看。”
嘴上这样说,到底是交代几句后忍着心中酸涩就往外走,他何尝不知道,孙女出嫁他在这屋子里不合适,可他的孙女只剩他一个亲人了,出嫁没有亲人在旁,他担心她会不安。
叶筱锦感知到他的情绪,在他身后喊道,“爷爷,你放心,我会把日子过好的。”
老爷子停了步,没有转身,“好,我孙女顶顶厉害,她说过的好定是过得好,爷爷放心。”
叶鸿出去了,给她梳妆完毕后,两位婶子也扶着老太太出去了,康安和喜宝钻了进来,两人眼睛看着她,眨都不眨,康安道,“锦姐姐,你真漂亮。”
“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人。”喜宝连忙点头应和。
叶筱锦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你才多大,就这辈子了。”
喜宝一本正经地道,“也是看了十几年了,原本我不知道天仙是什么样的,今儿我知道了,锦姐姐这样的就是天仙。”
康安点头如捣蒜,嘴里应道,“就是,天仙一样的。”
和两个孩子打闹间,叶筱锦刚刚眼底的涩意褪去了,“你们怎么来了,今日不去训练吗?”
“招财哥哥不在,叶一哥哥带着我们训练的。”康安答道,“我们没偷懒哦,哥哥他们训练结束就正常进山了。”
招财不在?是跟着萧墨晔走了吗?她从早上起来还不曾出过门,竟没顾得上他们。
两个丫头呆了没多会,王奶奶进来将他们哄了出去,叶筱锦看她步履稳当,身子竟是大好了。
老人家满脸慈爱在她边上坐下,眼睛四周看了看,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递给她,“想着你祖父是不便教你这些的,我便舔着脸充一回你的长辈,你是个聪明孩子,这个拿回去看看就懂了。”
又拍了拍她的手道,“听说你要出嫁,老婆子我很是替你高兴,虽不知道对方是何人,但你爷爷替你选的,总是错不了,他啊,把你当命一样看重,舍不得让你嫁去不好的人家。老婆子我啊,愿你往后一生平安顺遂。”
叶筱锦摸着红布包笑了,她猜到里面是什么,不外乎是教人知晓洞房花烛夜是怎么回事的小册子,王奶奶总是那么贴心,就像原主初潮时,她搂着她教她女儿家的事般。
她将红布包放在一边,拉着王奶奶的手,“我很欢喜有您这样的长辈,也会如你所愿地用心生活。”
王奶奶笑着用力点头,她打心底里希望这个孩子从今往后再无苦难,一生顺遂无忧。
两人说话间,外面突地热闹起来,喜宝康安又钻了进来,喜宝兴奋道,“锦姐姐,我见到姐夫了,姐夫长得真好看,跟你一样好看。”
康安不甘示弱,“还很厉害,他打了好多猎物,让进山开荒的人都帮忙抬着才弄回来了。”
“何止厉害,简直勇猛无敌,竟连老虎,熊瞎子都猎到了,村长伯伯说,往后我们进山不必再怕山里有猛兽了……”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便把外面的热闹解释了一番。
原来昨晚他离去,竟是去了山里,也好,这样村民们进山她也放心些,能腾出时间来做些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