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好之人,最喜听人说吉祥话,庆元帝柔和了眉眼:“太子有心了,让他们好生照拂着,莫要辜负太子的心意。”
李海附和着笑道:“陛下放心,奴才省得,这冬天的鹤可不好寻,也不知太子殿下花费多少心思才找到这么两只。
送来的时候极其精神,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这在宫里可是头一份的祥瑞啊!”
庆元帝认同点头:“莫说是冬天,就是平日里想要毫发无伤的带回来都非易事,皇儿在外赈灾,还能想着宫中的父兄,也算是厚道了。”
李海赶忙跟着吹捧:“太子殿下宽厚孝顺,无论何时都心系陛下。”
庆元帝轻轻嗯了一声:“朕自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太子的确对每个兄弟都很好,他也听说了,太子每次送东西回来,都没忘记其他皇子。
就连几个没有母族依靠的皇子,太子也都送去了礼物,只是没有福王那般显眼而已。
这倒是很好解释,毕竟其他皇子都是打小在宫中长大,只有福王被亏欠最后,太子也是在帮自己补偿福王。
再看看,再看看,若太子当真能厚待这些兄弟,或许他也可以放心将福王交给太子照顾。
李海显然是个很会讨皇帝开心的人,这一路上不断给庆元帝讲着关于祥瑞的话题,庆元帝眉眼越发舒展,偶尔还能同李海说笑几句。
一行人就这样来到福王的寝宫,刚一进院子,便闻到浓郁的香味。
庆元帝原本心情就好,现在更是一边下轿辇一边同迎出来的小安子笑道:“你家王爷倒是个会吃的,光是这味道,就比其他宫中霸道的多。”
听到庆元帝的夸奖,小安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恕罪!”
今日不是说已经传膳了么,为何又过来了。
见多了人请罪的画面,庆元帝心下一惊:“可是福王出了何事。”
小安子抖若筛糠,却依旧用力摇头:“王爷并无事发生。”
只是折辱了太子心意,也不知会不会惹怒陛下。
见庆元帝脸色好了些,李海赶忙对下面的人使个眼色:“如此无状的奴才,是谁放到福王宫里来的,还不拖下去,免得污了陛下的眼睛。”
陛下身体原就不好,这狗东西居然还敢在陛下面前一惊一乍,这怕不是活够了。
随着李海话落,小安子被堵住嘴拖走,庆元帝的脸色依旧苍白。
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扶着李海的手:“进去!”
外面的动静并未惊动里面大快朵颐的人。
福王原本就不忿太子,嘴里吃的虽是仙鹤,可他心中想的却是太子,就连吃东西也带上几分狠劲。
庆元帝进屋时,看到的正是福王啃鹤头的画面。
生病的人,很容易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某些东西上。
听了一路仙鹤祥瑞,自己必能长命百岁洪福齐天的话,此时再看到福王啃鹤头的画面,庆元帝瞬间白了脸:“你在吃什么!”
福王还不知自己对庆元帝造成了怎样的视觉冲击,他丢下鹤头,伸手抓起一段烤腿肉,亲热示意庆元帝:“父皇可曾用饭,我们一起吃!”
这肉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好吃,肉又老又塞牙,粗的拉嗓子!
望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儿子,庆元帝默默收回迈进屋的腿:“父皇想到还有其他事要做,你今日独自用饭!”
说罢转身就走,竟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福王倒是吃的更起劲了些,看见了,就算他吃了太子送来的仙鹤又如何,父皇不是一样庇护他,等他养好了伤,太子还算个屁!
关于福王,庆元帝确实宽厚,他不在乎折不折太子面子,但他在乎自己的祥瑞之照。
如今他的祥瑞被福王吃了,那他还能洪福齐天么?
偏生又不能对福王发脾气,便只能憋在心里。
这憋屈感令庆元帝心口发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向上翻涌,眼见就要冲到喉头。
此时刚好路过御花园,原本的笑声竟变成了一片嘈杂。
见庆元帝脸色不好看,李海赶忙让人过去询问情况,却得知那只剩下的仙鹤居然在刚刚一头撞死在笼子上,将过来围观的妃嫔都吓得不轻。
两只祥瑞相继离去,这让庆元帝下意识联想到自己飞速流逝的生命力。
他用力敲了敲轿辇侧壁,李海瞬间心领神会的命令太监们加快脚步往回走。
刚入寝宫,庆元帝喉头那不断翻滚的血液终于冲关而出。
随着一口血吐在地上,庆元帝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他的祥瑞啊.
皇后的寝宫中。
皇后娘娘正在听嬷嬷禀报后续情况:“你确定两只仙鹤都死了?”
嬷嬷点头低声应道:“一只被福王吃了,奴婢寻了杀鹤厨娘的血衣着人穿在里面,拿着那鹤的羽毛在另一只鹤面前走了走,没想到那只鹤居然真的一头碰死了,只是官家那边并没有任何动静。”
着实令人唏嘘!
皇后娘娘淡淡点头:“本宫知道了,本宫今日准备早睡,你且帮本宫梳洗。”
陛下那人行事大气,却心窄的很,虽然能处理好朝政,但实则相当记仇。
如今这事定然在陛下心里留下极大阴影,又不能教训他的宝贝福王,想来定会大病一场。
看来她也情景不了多久了。
嬷嬷疑惑的看着皇后:“这么早就休息,可要让太医院过来请个脉?”
娘娘不是哪里不舒服!
皇后轻轻摇头:“莫要担心,本宫只是有些困乏。”
知晓娘娘一向都是个有主意的,嬷嬷也便放心的伺候人睡下。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忽然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叫人:“陛下晕倒,娘娘可要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皇后迅速起身,连鞋都没穿就往外走:“陛下好端端为何会晕倒,你们这些奴才都是做什么吃的,信不信本宫要了你们的命。”
报信的小太监吓得一声都不敢吭,只能不停给皇后叩头。
皇后也顾不得那许多,原本最重规矩的人,就这样披着披风赤脚向庆元帝寝宫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