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还算顺利。
毕竟有足足五百个装备精良的禁军在,还有一百多个天子亲军,这股力量不要说正常行走,就算是去山里剿匪都绰绰有余了,自然没有什么山贼匪寇敢打他们的主意。
到了太康三年的六月中,他们距离京城已经非常近了。
最多还有七八天的路程。
这个时候,沿路上的官员已经开始想法子讨好李信,李信每路过一个地方,当地的地方官就要排着队来给他送礼,对于这些礼物,靖安侯爷一般都照收了。
没有办法,到了他这个地步,要想法子自污的嘛。
本来他是想弄死姬喾给太康天子示好,顺便自污,但是天子的做法惹恼了李信,他便有些不太想杀姬喾了,没有了这个自污的法子,自然要想些别的地方去自污,也好给太康天子吃一些定心丸。
不过受贿这种罪名,老实说奈何不得李信什么了,他只收钱不办事,以后这些地方官找到他,他也是全装作不认识,就算朝廷追究这件事,他最多也就是罚俸降级而已。
说句有些狂妄的话,到李信这个地步,品级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怎么要紧了。
车队一天一天接近京城。
萧少监也一天比一天着急,终于,当车队到达庐州府歇息休整的时候,这位萧公公再也忍耐不住,在傍晚时分敲响了李信的院子房门。
自然是小童子赵放开的门,赵放打开房门之后,看清了来人是谁,然后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见过萧公公。”
萧正蹲下身子,脸上带着笑脸,微笑夸奖道:“小公子这官话越来越好了,等进了京城,蜀地的味应该就散的差不多了。”
赵放束手低头道:“公公要寻老师?”
萧公公点了点头,开口笑道:“确实是找侯爷有些事情要商谈,请小公子代为转告。”
赵放点了点头,转身去找李信去了。
他刚走出两步,身后的萧正突然开口问道:“小公子,侯爷收下你做弟子了么?”
小赵放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萧正一眼,然后微微摇头,有些低落:“还不曾。”
萧公公点了点头,宽慰道:“不要灰心,小公子这般聪慧,侯爷一定会愿意把你纳入门墙的。”
“学得侯爷三四成本事,便够小公子一生受用不尽了。”
赵放点了点头,转身去通报去了。
过了一会儿,已经洗了脸正在房间里读书的李信,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这会儿已经是盛夏,李信只穿着一身单衣,颇为随意。
他走到萧正面前,大咧咧的拱了拱手,微笑道:“萧公公这会儿来寻我,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萧正犹豫了一下,最终咬牙道:“有些隐秘之事,要跟侯爷商谈。”
李信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那去我房间里谈。”
“赵放,给萧公公奉茶。”
小赵放立刻点头,下去准备茶水去了。
萧正看了一眼小赵放的背影,恭谨一笑:“侯爷这个弟子,倒是乖巧的很。”
李信摇了摇头,淡然道:“还不曾收他呢,不过他是故人之子,他父亲可以说是因我而死,而且这个小家伙也颇为聪明,既然要认我一个业师,按理说应该收下他,不过公公也知道,李信以后是要在京城里讨生活的。”
说到这里,靖安侯爷笑了笑。
“且带在身边,看一看他的品行再说,不然贸然有了牵连,将来他品行不端,也是个祸害。”
萧正现在李信身后,抚掌赞叹道:“侯爷做人严谨,奴婢佩服。”
李信伸手一引,指着前面的房间笑着说道:“不说这个小家伙了,咱们进屋去说正事。”
萧正深深低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分主次坐下之后,小赵放已经把茶水端了上来,李信对着他挥了挥手。
“你先下去,好生读书,等进了京城,我给你寻一个好先生教导你。”
赵放对着李信躬身道:“晓得了。”
李信皱了皱眉头,仿佛是在因为他说蜀话而不高兴,小家伙缩了缩头,快步退了出去。
李信这才转头,对着萧正无奈一笑:“小家伙乡音难改,到了京城之后,多半要给人说两句南蛮子。”
说到这里,李信哑然一笑:“当初我刚进京的时候,也被小公爷叶茂说成是南蛮子来着。”
萧正陪着笑脸,恭谨道:“侯爷您是人中龙凤,有您照顾,这孩子将来也是前途无量。”
李信脸上的笑脸收敛,对着萧正沉声道:“萧公公,有什么隐秘的事情要说?”
萧正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李信深深一揖。
李信脸色一变,也站了起来,伸手扶住萧正,皱眉道:“萧公公这是做什么?”
萧正咬牙道:“有一件事,非得侯爷帮忙不可。”
李信肃然道:“萧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亲信,萧公公的意思便是陛下的意思,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李信责无旁贷。”
萧正闻言,脸色大变。
“侯爷,这件事可与陛下没有一丁点关系!”
靖安侯爷笑着把萧正扶回了座位上,笑着说道:“那也不妨事,萧公公在魏王府做事的时候,咱们便认得了,说起来也是好几年的交情,萧公公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萧正犹豫了一下,最终狠狠咬牙,开门见山了。
“侯爷,您觉得秦王殿下一家……”
“应当进京城么?”
靖安侯爷微微皱眉,看向萧正:“这是陛下的意思?”
萧正连连摇头。
“可跟陛下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奴婢是陛下身边的亲近人,总是要替陛下想一想的,这个秦王殿下,毕竟做过…太子,朝野之间现在还有不少风言风语,说是当初……”
“总之,秦王殿下如果进了京城,就是一桩天大的麻烦!”
“陛下惦念兄弟情分不愿意对秦王殿下下杀手,但是为了陛下着想,奴婢便想着能不能让秦王殿下意外死在路上……”
靖安侯爷大皱眉头。
“萧公公,这可是先帝的长子,陛下的手足兄弟。”
“他死在进京的路上,到时候朝廷和宗府追究下来,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奴婢负责!”
萧正咬紧牙关,沉声道:“无非是一死而已,如果朝廷追究下来,侯爷全然可以推脱到奴婢身上,奴婢一条贱命,如果能替陛下稍微分忧,便是死了,那也是笑着死的!”
李信这才正儿八经的看了萧正一眼。
这个年轻的内侍监少监,能够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上,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低头沉吟了片刻,最终看向萧正。
“萧公公,你确定这么做,对陛下有利?”
萧正愣了愣,然后反问道:“侯爷这话跟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萧公公确认一下。”
李信面色严肃,
“如果杀了他对陛下有利,不用萧公公费心,他活不过明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