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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笳刚住进新宿舍时,隐约直觉这个舍友是个很脆弱的人。
他通过初选时就听朋友提及过,spf很有可能已经内定了几个人,实际名额也就两三个。
好在a班的对手都不算突出,以至于他都没记住太多名字。
几次考核下来,拿第一是常事,和那个同学并列第一也成了常事。
有时候老师在讲课,龙笳会侧眸多看一眼薄玦。
头发好长啊,侧脸真好看。
消息灵通的人早就知道,有个肖赛冠军进了他们班,而且还可能是过来秘密挑选队友。
薄玦样貌出挑,说话冷淡,一般人凑过去恭维压根讨不着好,只敢背后嫌弃他脾气臭。
龙笳从小跟着爸妈在酒局里混惯了,十六七岁看人就很准,有种家族式的世故。
他刚搬过去住时,话少行动少。
先是旁观着四五个人过来套近乎吃了闭门羹,又在琴房和练舞房呆了许久,偶尔听一听隔壁的流利琴声。
薄玦一向表情冷淡,他独来独去,偶尔和过来串门的谢敛昀拌嘴。
龙笳背对他们写着乐理作业,听几句就会忍不住笑起来。
他觉得这个舍友单纯,谨慎,而且很可爱。
第一次正式交流,是上课时他们分组成单独搭档。
薄玦罕见地神情不自然起来。
群舞好歹能靠站位掩盖下劣势,单独跳舞会把缺点全都暴露出来。
龙笳试图和他有点目光交流,结果一下午对方都闷头练习不说话,像是突然就哑了火。
“……不是这样跳的。”龙笳没有扶他的胳膊,反而一直保留着距离感,像是在照顾什么易惊的小动物:“第一拍迈左脚,然后重心跟着左边走,第二节再转右边。”
薄玦快速应了声,下一秒又踩中一脚。
“嘶。”
“对不起,”他慌张起来,在不擅长的领域里有点懊恼:“我先自己练吧,不早了,谢谢。”
“已经好很多了,”龙笳温和道:“再来一次,注意重心。”
他们为了这个演出从下午练到晚上八点半,最后食堂都关门了,只能回宿舍里泡面吃。
龙笳教的细致,两个人的状态确实接轨不少,临走前还笑着夸他进步好快。
薄玦努力绷着表情,和他一块走回宿舍时,一路上眸里都含着笑。
他们渐渐熟悉起来。
聊天内容最初局限于作业与考核,后来会聊喜欢的乐队,以及帮对方顺路带水。
又过了几天,轮流教霍刃弹钢琴似乎成了一项日常的课间放松活动。
霍霍同学记忆力好的不可思议,指法手势轻重一说就全都记住,同一个错误绝不犯第二次。
薄玦难得笑容温和,在琴房一坐就是一整天,车尔尼一周就连着换了三本,很有成就感。
龙笳喜欢干净纯粹的人,天生对他们两都很有好感。
他朋友众多,每天变着花样塞零食塞小礼物的不要太多,上课时一群人争着和他一块练习。
其他人都怕薄玦的冷脸色,习惯了远远避开,反而显得他不怎么合众。
“没事,我和舍友一起吧,你们去玩好了。”
“二重唱么?已经有约啦,下次下次~”
薄玦隐约松一口气,不用硬着头皮再去找谢敛昀。
他心思剔透,知道是朋友在悄悄帮着自己,也会礼节性地推托几句,说自己可以找其他搭档。
龙笳叼着棒棒糖陪他一块练动作,并没有走的意思,笑着什么都没说。
薄玦不是不合群,只是对平庸过敏而已。
心里保留的骄傲太多,就很容易显得格格不入。
薄玦别扭地接了这份好意,渐渐开始信任他。
具体表现在宿舍里的私人摆件越来越多。
陶瓷盆多肉一长排,桌角用水晶瓶装大束异色桔梗,后来连床侧都摆了香薰,把屋子收拾地很有生活感。
玩笑般的拌嘴越来越多,被刻意掩藏很久的喜恶也似海葵触角般小心探出。
“龙笳你嚼薯片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小薄老师你来吃一块可香了——”
“——你有听我说话吗!!”
“拜托,都洗了快一个小时的澡了,你难道是在里面敷小鸡吗??”
“头发长就是很难洗啊!内急就去找霍霍啊!!”
“要不我进来帮你梳?”
“别,别进来!!我还没穿好睡衣!!”
龙笳那段日子经常回家,在宿舍睡的次数很少,也就每周两三次。
有时候薄玦洗完澡就坐在下铺床边,侧头梳着发尾,随口闲聊几句。
暖乎乎香喷喷,像是从长发到睡衣都在散着好闻的雾气。
少年莫名就有点注意力不集中。
话没聊几句,脸上薄红。
小薄老师好好闻啊。
虽然平时就很好闻了,但是他刚洗澡出来,抱一下会不会很软……
“所以说啊,那段和弦就不该改掉,”薄玦低低抱怨道:“你说对不对?”
龙笳眨眨眼,又闻了一下。
然后悄悄往旁边坐远了点。
别乱抱人,会被误会的。
没过几个月,他们搬到了十七楼。
六个男孩就这么大家庭式混住在一块,生活无声无息地完全重合。
龙笳和薄玦卧室正对门,中间隔着一条还算宽敞的过道。
好处是写歌时交流起来很方便,坏处是错误时机撞见对方的概率很高。
龙笳跟谢敛昀一个德性,洗完澡披个睡袍就大步乱逛,进进出出拿水果搬吉他,衣服难得穿好一回,腹肌胸口全露出来就图个凉快。
他大大咧咧没什么感觉,某人过来改谱子的时候只能强行斜视盯电脑屏幕,一度拧的脖子疼。
薄玦平时都清醒冷静,但早上会有起床气,贪床又嗜睡。
每次龙笳敲门催他起来,或者抱着意向表问事情,就会看见一个睡眼朦胧的长发笨蛋。
要么苦着脸像是有谁在欺负他,要么说什么都懵懵点头,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有时候听得烦了,还会皱着眉嗯嗯嗯好几声,靠着门框揉眼睛。
长发散落在腰侧,就像一帘凌乱的黑色羽毛。
龙笳心想怎么不高兴的时候还要更可爱,后来主动替刃刃日常催他起床。
没相处两年,看起来像是稀疏平常的队友关系悄悄拐了个弯。
皇冠咖啡厅那会儿如果不是谢敛昀问了一句,龙笳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
他没研究过自己的性向,十七八岁虽然会荷尔蒙过剩日常躁动,但自以为不会栽在这种问题上。
一琢磨不要紧,比对着同人文把日常相处仔仔细细捋一遍,哪里都不对劲。
龙笳研究这事就有几分上网自己给自己看病的状态。
本来没啥,越看越忍不住对号入座。
心里忽略的好些事其实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时候摆成一列搁在脑海里,就差明晃晃写四个大字。
铁证如山。
苹果雪梨汤超好喝,弹钢琴的样子真好看,生气了训人其实也不会说很重的话。
其实很怕孤单,但是又总是嘴硬,有一颗柔软又渴望温暖的心。
每次照顾大家都不邀功,甚至还悄悄藏好自己做过什么。
龙笳越想越觉得胸口突突直跳。
他对小薄老师何止是心动,是特别特别心动。
龙三少爷平时很有自信,甚至自信心多到溢出,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魅力。
然而皇冠几场演唱会和大型演出轮下来,还是会有那么一两秒的怀疑。
薄玦和谢敛昀去弹古琴钢琴管风琴,演唱会上遥遥池池跳剑舞他们两就站在水边伴奏,台下粉丝乌泱泱乱尖叫一气。
龙笳没多看,闷头喝水。
怎么感觉自己没什么优点。
薄玦和霍刃一块梳理行程,表单手册还有一大摞文件全都要标记清楚,几句言语就能讲清楚重点信息,然后一起笑着写笔记。
龙笳过去给他们端牛奶,琢磨自己是不是情商还差点。
靠太近了会忍不住撒娇,距离太远会关系生疏。
他像大型犬一样绕着这微妙关系的天平来回转圈,只有做梦时敢伸手多抱一抱。
有时候会有点心酸。
但一看见薄玦笑起来,又会忍不住开心很久,哪怕根本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龙笳把这些话讲给谢敛昀听,后者一脸怜悯。
“你没救了。”
他们两人有微妙的心灵感应。
知道对方在迷恋自己,能发觉对方每一次偷偷看过来的目光。
像是两个幼稚鬼在玩什么轮流追逃的游戏,什么都想藏起来,什么都想捧给另一个人看。
第一次亲到的时候,心口烫到快要融化掉。
好软,好想再多亲一下。
终于抱住了,终于可以说喜欢,说好多遍的喜欢。
他们两红着脸尝试深吻,被弟弟撞见都没有推开对方。
龙笳悄悄握紧他的手,心里快活地在反复打滚。
小玦果然也是喜欢我的。
太好了,他也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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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这件事反复商量了好几次,不外乎是在流程场地规模等一堆问题上折腾。
薄玦原本以为自己会是纠结的那个,没想到龙笳比他更纠结,在公司开会中途都在研究婚庆公司给的蛋糕款式册。
群电话被反复打了好多次,其他四个人倒也乐于参与,都给过不少意见。
直到谢敛昀想起来什么:“你们爸妈是怎么个反应?”
“……!”
“我说,”谢敛昀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两准备结婚这件事,不会还没跟家里人讲吧?”
倒不是有意隐瞒,主要是先前事儿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他们平时见面吃个饭都觉得时间不够,哪儿还顾得上其他。
龙笳瞬间感觉自己态度极其不端正,当天晚上就要拉着薄玦回去见家长。
——从前见是见过好多次,还暗戳戳跟家里爸妈兄姐讲过,自己特别特别喜欢那个人,你们一定要对他好点。
薄玦这会儿头都快炸了。
他不担心他爸妈,欧洲那边同性婚姻早就稀疏平常,问题不大。
关键是那个笨蛋弟弟……
两人一合计,决定先各自回家打好预防针,然后再领人进门。
薄环一年难得能回家两趟,跟着divine忙到脚不沾地不说,跟朋友们出去喝杯酒都得防着狗仔。
全家人在时都齐聚,提前两个月过圣诞节,薄玦先是亲自下厨做饭,然后斟了一圈酒,中途轻描淡写说自己打算结婚了。
他希望气氛都淡定点,最好能稳住薄环。
薄家爸妈愣了下,随即长松一口气,笑着问龙家那小子什么时候登门。
薄环本来开开心心捧着酒杯喝了一大口,差点被呛到。
眼眶转瞬就红起来,长长呜一声,闷着不说话了。
“是两个人结婚,又不是我单方面嫁出去,”薄玦无语道:“以后也不会变化什么,小环随时都可以找我。”
“那不一样!”
薄家父母安慰性拍拍背,感叹道:“小环以前趴在窗户旁边看你练琴的时候,还说好想快点长大,要和哥哥结婚呢。”
薄环登时坐直,涨红脸道:“我没说过,那时候哥哥他还不理我呢。”
“那结婚的事……”
薄环光速抱过去,搂着亲哥一顿蹭。
“你再哄哄我,就哄一会儿,好不好嘛。”
另一边,龙笳跟家里人也交代了。
长兄长姐眼神同情,就差在脸上写‘你可算熬到今天了’。
龙家父母一向开明,先前知道儿子小心思时还暗戳戳帮忙牵线,薄教授去哪儿参加酒会开讲座都跟着通风报信。
不过父母再往上,还有个龙老爷子。
老爷子一向固执又保守,当年他们送龙笳出国读书时就闹腾过,还强行留了时都的学籍,说是让孙子随时能回来读书。
这事儿闹了个笑话,搞的出道没多久就有人冒认前女友的身份,试图蹭点光再多红几年。
“不管怎么说,结婚是大事,咱们还是要找个时间,带着小薄过去跟爷爷见一面。”
龙笳点头应了,回头就找到薄教授办公室,认认真真问他哪天有时间。
薄教授前一秒还在冷着脸改学生作业,这会儿突然就有点慌。
“你爷爷……他凶不凶啊。”
“不吃人,”龙笳哭笑不得地帮他按肩膀:“你放松点,怎么搞得像要跳窗逃跑一样。”
一帮学生扒在办公室窗户旁边悄悄看,冷不丁又被塞了一嘴狗粮。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去了。
老爷子坐在主位喝了口茶,第一眼就特别满意。
“这小姑娘气质真好,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人。”
龙笳忍着笑握紧薄玦的手,坦坦荡荡道:“爷爷,他也是男孩子。”
龙爷爷噗的被茶呛到,猛咳嗽了一阵。
旁边爸妈跟着拍背顺气,说现在男孩女孩都一样,笳笳能幸福就行。
老爷子一脸茫然,先扭头看他二姐龙笛:“你前年带了个女孩回来,跟我犟了大半年后来领了证——现在你弟弟也这样?这套也是跟你学的?”
“哪儿啊,”龙笛懒洋洋挥手:“人家早就谈了快十年了。”
“再说了,大哥家里都抱三胎了,爷爷你还有啥不满足的?”
龙妈妈跟着开麦:“我听说现在男人好像可以用电饭煲生孩——”
薄玦一时也被呛到,短促地咳了好几声,脸上发烫。
“别怕别怕,”龙笳忙不迭哄人:“咱不要电饭煲也没事的。”
老爷子戴好眼镜,看得也纳闷。
“进了门你就牵着人家不放手,要说怕,笳笳,那也是你心里没底吧?”
龙笳一脸大彻大悟:“爷爷,我是真喜欢他。”
“我喜欢他好多年了,这辈子就想和他结婚。”
“行了,”老爷子悠悠叹了口气:“你爸妈都不说什么,是掌过眼了。”
“挑个好日子吧,办热闹点。”
二月十四领证,二月十五办婚宴。
薄玦八月八日过生日,到时候这边的人都会去一趟维也纳,去雪山草原旁的教堂里再补个西式婚礼。
婚服考量来考量去,最后请秦露的朋友阿玉定做了一套,金红配色仿唐装,不过分华丽,还配了轻薄红纱。
男性自有男性的俊美飘逸,再加上薄玦长发及腰与常人不同,更是适合这套打扮。
婚宴当晚,无数上宾名流齐聚一厅,敬酒的人都快要排成长队。
几个挚友送来的礼物,一如既往的最贴心也最温柔。
梅笙遥亲手做了一个相册,里面塞满一直以来的合照,还有他们六个人的好多张照片。
想了想还觉得不够,又写了厚厚一封信,写到后面呜呜哭,真情实感唏嘘好久。
池霁陪着薄玦去反复试穿婚服,然后为他定做了一整套头饰,金玉相间珊瑚灼灼,说不出的华美好看。
“玦哥,结婚那天我来帮你编头发。”
谢敛昀临送礼物前,特意去找了一趟霍刃。
刃刃已经在准备去国外读书的手续,下个月就要飞去美国了。
“你跟龙哥那件事……说开了吗?”
“什么事?”
谢敛昀心细,清楚现在很多事已经揭开不算,只担心他和龙笳之间还有心结。
“先前散团的事,是我主动和公司提的。”
他一推眼镜,接锅时很平静。
“我和苏董他们说,如果池池走了还不解散,我们五个人再见到对方,每天见一次就痛一次,最后只能互相躲着。”
“可如果说是解散以后,大家一起再去见见刃刃,起码还有一个都可以接受的理由。”
“你龙哥一开始就不同意,怕伤着你,怕你走不出去。”
“裴老板直接和他大哥一起去找他,跟他谈当下该做什么,哪个身份才是他当时最需要的。”
“刃刃,龙笳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你,也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他签字,是因为他相信我们都会熬过那段日子,走出沉湎,一起等到今天。”
狐狸眼一改平日的玩世不恭,严肃到不掺杂半点庞杂。
“他信你,信我们,才会签字。”
霍刃沉默很久,很慢很慢地点了下头。
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谢敛昀立刻有点慌:“刃刃你去哪——”
“重新买礼物,”小白狼头都不回:“之前买的还不够好,我要给龙哥准备最好的!”
“那你之前买的啥——”
“限量钻石腕表!”
“那送我啊!!刃刃啊!!送啥不是送!!!”
最后到了婚宴那一天,谢敛昀本着他的一贯作风,拿五线谱给薄玦亲手写了首贺曲。
正式曲名叫《谢氏婚礼第一交响曲》,别名《薄玦你安心跟龙哥过日子去吧多泡脚少吵架祝你们永远蜜月永远十七岁么么哒》。
还安排了一帮学生现场管弦乐全套走起,效果不亚于爱乐乐团。
薄玦入场前多听了几耳朵,难得赞许点头。
“是下苦功夫写的歌,半点毛病没有。”
梅笙遥牵着长纱打哈欠道:“还不是我改得好。”
池霁把口罩扶好,左右顾盼道:“刃刃呢?”
龙笳也在找,心想弟弟怎么还没到。
没过几分钟,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捧着什么跑了过来。
“慢点慢点,”龙笳一手牵着薄玦一手过去拦:“你哥在这呢,跑这么快小心摔着。”
霍刃话都不说直接抱过去,用力到想要把他们两肺里的空气全都挤出来。
然后把怀里的礼盒捧到六个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
竟是用海蓝宝石雕琢成的一双人。
“龙哥,玦哥,这是你们在演唱会……亲吻手背的那一次。”霍刃语速很快,因为刚才跑得太快,这会儿脸颊还红扑扑的:“哥,我,我以前误会你了……对不起。”
龙笳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等会多喝一杯!”
婚宴乍一开场,待众人看清两位新郎的样子,都不由得心里猛夸一句。
这也太般配了,怎么能这么好看!
龙笳平时随意抓个发型都迷人得很,自幼就有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贵气。
今天更是气宇轩昂,英秀卓然。
薄玦长发被梳作半披的样子,珊瑚珠玉缀在墨发间灼灼生光,衬得颜如温玉。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再看向对方时,笑意隔着红纱都掩不住。
“新人对拜——”
龙笳其实是直到今天才看见薄玦的这一身打扮,刚才进场时就已经被撩的失语过几回,现在眼眶都有些湿润。
他忍不住开口,无声地说了一句我好爱你。
薄玦轻轻点头,眼神温柔。
也无声开口,用口型回了一句。
我也好爱你。
亲友们喝彩鼓掌,父母们欣慰点头。
他们遥遥对拜,笑容灿烂如今晚的无尽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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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婚房的时候,都已经是十二点了。
他们在喧哗吵闹的地方呆了太久,以至于耳朵骤然清静下来,反而有些不习惯。
房间布置的喜气洋溢,连床栏上也贴着大红喜字。
薄玦进门时脚步一顿,侧眸看关门的龙笳。
青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说心里话。
“你今晚……太美了。”
“后来咱们去敬酒的时候,我都听不进去他们说的话,只想多看你一会儿。”
薄玦这会儿耳朵尖都烫着,担心自己脸红的明显,伸手捂了一下。
“你……也很好看。”
他被这一身折腾的肩酸脖子疼,挪到婚床旁摸索着坐下,仰头看红雾外的他。
“笳笳。”
龙笳呼吸一顿,听话地靠近了他。
“先摘头纱。”
“好。”
男人俯身找到缀着碎金龙纹的两角,一点点把头纱掀开。
他青春年少时深爱的人,就这样笑容青涩的坐在这里。
唇红眸深,长发如墨。
他们不约而同地放轻呼吸,垂着眼睫靠近对方。
然后很轻很轻地亲了一下对方的唇。
就像在亲吻初生的花瓣一样,再用力一点都怕碰坏。
明明是新婚夜,却有种年少时第一次动心的感觉。
忐忑欢喜,呼吸微颤。
龙笳睁开眼睛,喃喃道:“真像在做梦。”
他神情虔诚地把头纱取下,又伸手轻抚薄玦的发侧和脸颊。
“再亲一下……?”
“……嗯。”
第二个吻,轻柔绵长,像初恋一样纯粹细腻。
薄玦已经感觉自己脸红得不行,还要和爱人一起把仪式走完。
“交杯酒……还没有喝。”
龙笳听到这三个字,俊脸上的笑又扬起来。
他把床头柜的檀木托盘捧过来,放在两人的膝上,心跳和呼吸一样快。
“爷爷跟我讲过,要自己先喝一口,然后再给媳妇儿喂一口。”他拿起白玉杯,像是高中生递情书一样放在薄玦掌心,试探性又唤了一声:“媳妇儿……”
薄玦轻轻应了。
龙笳很少看到他这样顺服温和的样子,反而感觉是自己又被宠到,一时间心里又在放烟花,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脸。
“好爱你。”
此刻正是人生里第一次与爱人交杯同饮,但因为动作生疏,就有种小孩儿过家家般的感觉。
两人如今都已经是奔三的年纪,真握着酒杯臂弯相挽,感觉就好像还徜徉在十七岁初见那年,是年少成婚。
薄玦低着头,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
再抬头时,刚好瞧见龙笳又在看他。
“小玦,再亲我一下。”男人低低道:“你这样亲近我……我受不了。”
薄玦扬着笑倾身过去,在被抱紧的同一秒和他深深长吻。
馥郁酒香在他们的唇齿间徘徊流连,拥抱温暖滚烫到好像要融化对方。
好像今晚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这样抱着对方再亲一会儿,人生便也不再有任何遗憾。
龙笳一向做事细致,也舍不得薄玦辛苦太久,陪他坐在镜前卸除发饰。
他们从前都做过偶像,见过对方无数种发色,无数种妆容。
禁欲,潋滟,英朗,清秀。
那时候薄玦就已经习惯让龙笳帮忙,两人常常互相卸着眼影唇彩,等种种繁琐都忙完了,再一起贴着面膜倒在沙发上聊天。
但哪怕是素面朝天,照样都打心底觉得对方好看。
比任何人都要好看。
薄玦坐在镜子前,又斟了小半杯酒,浅浅抿了一口。
他其实在婚宴上就有些醉了,可也心里惦记着龙笳,舍不得醉太深。
“你还记得,我们分手的那天吗。”
男人动作微顿,闷闷道:“不想记得,忘了好不好?”
薄玦一手轻抚他落在肩侧的手,声音低缓:“我后来,后悔过好多次。”
“还怕过很多次。”
“怕你真的不要我了,真的被我伤透了,不会再回头多看我一眼。”
龙笳眼睛红红地帮他梳着头发,摘金饰时动作仔细小心,生怕弄疼他。
“怎么会呢。”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你不相信我吗。”
“我不相信自己啊。”薄玦失笑道:“本来和你约好了,发生什么都要一起走下去。”
“后来你打着伞和我接了个吻,我就怕成那副鬼样子。”
“龙笳,我后悔过好多次,后来你再来找我的时候,我都不敢把这些话说给你听。”
“我怕我们有了裂隙以后,会不断加深怀疑,离对方越来越远。”
“我怕你去了商界,遇到更合适的人,然后发觉以前那些全都错得太糊涂……”
龙笳轻吻他的额头,俯身把他抱紧。
“都结婚了,不怕了小玦,什么都不用怕了。”
薄玦这会儿醉意上来了,低低呜咽一声,又继续认错。
“我以前对你一点都不好。”
“怎么会,”龙笳帮他解着发结,温柔到说一句就亲他一下:“你就没说过重话,都是虚张声势。”
薄玦一时陷进这情绪,侧身去看他眼睛,难过得要命:“你说我二十出头那会儿,多对你笑一笑,少凶你几句该多好啊。”
“我那时候好喜欢你,喜欢到每场演唱会都在看你,那时候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怕。”
“你知道你那时候有多耀眼吗。”
“我手机桌面一直是你,聊天背景也一直是你,每天听到你敲门叫我起床的时候都要磨蹭一会,就是想听听你喊我的名字,再多叫一声我就去开门。”
“龙笳,我那时候哪里舍得说我喜欢你,我怕我们都犯错太多,连累团里的每个人——”
“我们怎么可以分手啊。”
青年怔在原地,一时间血液都烧了起来。
薄玦已经醉了,任由长发披落着站起身来,脚步不稳,牵着龙笳一块摔在婚床上。
“龙笳……”他小声唤他的名字,用弹钢琴的修长指节解他的盘扣。
“我喜欢你,喜欢你……”他低低呢喃了好多遍,像是想要把从前欠他的都还回去。
心口的黑天鹅露了出来。
是沉积的旧伤,是深痕般的爱。
薄玦趴在他的身上,低头亲那只黑天鹅的脖颈,亲他的心口,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醉意让人更容易释放心底深处被压抑的情感,就好像是抽去酒瓶的栓塞,任由一切倾泻而出。
可是他哭的样子实在太好看。
长长睫毛都沾着眼泪,俊美面容此刻脆弱又温柔,谁看了都会沦陷。
“那天纹身的时候……一定很疼。”
薄玦慌乱又心疼地亲着那只天鹅,又抬眸看龙笳此刻的神情,趴在他的胸膛上低低唤他的名字。
“龙笳,龙笳……”
男人呼吸不稳,轻声道:“你喝醉了,我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薄玦摇头,把脸颊贴在他的心口,梦呓般又问他:“笳笳,这样会不会好一些?你还疼不疼?”
龙笳抱着他坐起来,轻抚他的长发道:“已经不疼了,小玦。”
“以后也不会疼。”
“我们已经结婚了,你什么都不用再顾虑,我一直在,哪里都不会去。”
他知道他喝醉了,半是哄劝地握着他修长的手,给他看他们的婚戒。
两枚戒指相互辉映,铭刻着彼此的名字。
“钥匙在这里。”
“不管我们将来分开多远,不管我睡着还是清醒。”
“你亲一亲它,我就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