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别的人说王基有远望自己祖先背影的资本,那王基绝对会跳出来打人,因为他们王氏的祖先是王翦和王贲父子,那种雄豪之辈,哪怕是远眺千年也是屈指可数的英雄。
故而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资格去评价这种人物,一般人敢当着王家人这么说,那就是挑衅。
然而这个范围不包括面前这位将军,不管对方是淮阴侯,还是武安君,都是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这不是羞辱,也不是挑衅,而是真正认为后辈有这样的资质去追逐前者。
白起微微颔首,接过了十根不知道是什么肉做的肉干,作为教这些人的老师,不管自己尽心不尽心,但在自己的教育下,他们确实是有所变强,那么收下这东西也是理所当然。
眼见白起手下王基的束脩,其他的少年人,快速从几案下拿出自己家人一早就备好,一直带在身边的束脩,一拥而上。
白起一一收下,虽说他觉得这群孩子多数是学不出来什么的,但在自己的虐杀下,他们应该会成长的更快一些。
朱儁看着收礼物收的抱都抱不住,甚至需要自己帮忙的白起,有些吃味,这群该死的家伙,居然只给这位君侯送上束脩,他这个副校长难道不是人吗?自己难道没有教育他们吗?
实际上怎么说呢,各家的想法很简单,朱儁差不多和他们都是一路人,他们这些长辈拜访两下就行了,反正也不是正式老师,这这位君侯,那可是绝对不能轻视的,跪着也要将礼物送到手啊。
“白家的?”白起看着怯生生的小男孩一挑眉询问道。
“公子白后裔,白浩见过前辈。”白浩有些惊惧的看着对于自己有些不爽的老师,脑子一片空白,明明之前家里已经教授了一切应对方案,但是在白起双眼对上自己的那一瞬间,什么准备都失效了。
“你不适合学兵法。”白起摇了摇头说道,这家伙算是和自己有些血脉联系,故而白起直接照实说了。
白浩闻言脸色惨白的看着白起,自己还没有学呢,怎么就被判定为不适合学习兵法。
“好了,回去给你家人带个话,别想有的没的,祖先也是靠不住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别瞎想。”白起平淡的对着白浩说道,他不介意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将这话说开。
白浩的资质其实并不算差,在这群人之中也就是中人,其他人能学,白浩自然能学,但白家想要的不是一个优秀的统兵将领,白家想要的是一个无敌的名将,再不济也是一个后台。
然而白起可不想管这些事情,他可不是为了给后辈子孙收拾烂摊子来的,甚至真要说的话,白浩这一系也不是白起后人白仲一脉,只能说是和白起同一个祖先而已。
“投机取巧的多了,没有足够的资质,会一败涂地的。”白起平淡的看着白浩说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白浩沉默着对着白起一拜,然后带着自己的束脩离开,他知道自己的路断了,一个无敌的杀神告诉他,他不适合这条路,他能跨过去吗?能跨出这个阴影吗?
“君侯?”朱儁带着惊悸传音给白起,他清楚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可对于自己的后人下这样的狠手,是不是过了。
“我知道你说什么,但我说的是真的,他的资质在这群人之中也不过是中等,而且见我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候,就有蠢蠢欲动之心,他在这里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见我。”白起平静的叙述道。
“可后辈见君侯不应该吗?”朱儁询问道。
“应该,但后人见我,不求道,而求利,我又能教什么?”白起平淡的说道,“五百年的岁月,早就淡了,更何况只是同一祖先而已,当年别出的时候,我已经回报了祖先。”
“可您还是教了。”朱儁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笑着回道,几十年的人情世故让他明白白起为什么要当面说出这话,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有背负代价的觉悟,更何况资质不足。
“也许走不出来。”白起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能走出来,那么还有几分成就,可如果走不出来,白起的话就相当于提前盖棺了。
“资质,心性,前者不足,后者来补就是了。”白起平淡的说道,对于白氏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连这一关也过不了,就那资质学了也没用的,庸人去打那个假人就行了。”
朱儁嘴角抽搐,他的脸有些疼。
“小崽子们,你们估计最近也练了不少次了,之前我一直没来上课,这次给你们上一节关于如何绝地反扑,提升士气,奋死一战的课。”白起将束脩收起来之后,走上讲台,今天心情不错,准备当个老师。
“老师,可以问一个问题吗?”马谡因为天天被特别对待,已经习惯了被打死,所以在白起开口之后,就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说。”白起言简意赅的说道。
“为什么是绝地反扑?”马谡不解的询问道,按说不是应该先讲如何压制对手,如何积攒优势,如何去获得最终的胜利吗?
“因为你们的资质不足以维持你们出道就获得胜利,所以你们需要先学习怎么活下去!”白起散发出一丝杀意对着所有人说道,瞬间所有的学生都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百万士卒横尸遍野。
“还有问题吗?”白起看着所有的人问道,包括朱儁在内都是连连摇头,朱儁觉得白起说的很有道理,以前还没注意到这点,但确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活下去才是最关键的。
“因为你们是新人,上战场的时候都是被当做无名之辈,这是优势,也是缺憾,因为对手会拿你们作为突破口,这个时候别想着出谋划策,也别想着力挽狂澜。”白起警告着麾下的年轻人。
“你们的能力不足,而且缺少经验,你们要做的就是将你麾下士卒捏成拳头,将所有武备全部发挥出来,就算是个木棍也给老子用到该用的位置,不要怕别人嘲笑!”白起无比认真的告诫着所有的少年。
“知彼你们做不到,那就做好知己,将自己手上的每一个士卒发挥到极限,这个我推荐你们看吴子,那家伙这方面做得很好。”白起狞笑着说道,知彼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个悖论,对方随时都是变化的。
白起随意的讲着,下面的年轻人认真的听着,然后听着听着脸就青了,我怎么感觉这部分讲的和上面那部分是冲突的,好,冲突什么的不是大问题,可这操作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你们应该发现了,我讲的东西在某些时候是相互冲突的,这个时候就应该借用陈子川的话,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白起随意的讲解着让下面的年轻人抱头痛哭的知识。
谁能告诉我什么叫做存乎一心,什么叫做运用之妙,还有该怎么做才算是妙,老师,我做不到啊。
“看来你们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做不到这些事情,所以你们作战的准则换成,我做不到的时候,敌人说不定能做到,用这种思维来考虑的话,我觉得兵形势适合各位,只需要点一个战局判断和破绽捕捉,说不定就会获得胜利。”白起看着下面抱头的众人笑的很和善。
然后白起就走了,下面的学生都崩溃了,您直说我们是菜鸡就行了啊,何必要拐着弯说,还有您提及那些名将的时候,一副我没打过,好可惜,你们努力努力,说不定能以这些人为对手。
那可都是古之名将啊,而且您还表现出一副,太可惜了,我这辈子能混个名将身份主要就是因为没有碰到能打的,外加名将这个档次很低,随便混混就能达到,求求您当个人。
“王兄,您记了几分?”白起走了之后,一群人围着抱头看笔记的王基询问道。
没人敢去围那位爷,对方要拖堂,谁都不敢说,就算是要上厕所也得憋着,而对方上完课想走,也没人敢拦啊,故而现在只能围着这个白起钦点的优秀年轻人了,没错,以后这班班长就是王基了,这可是那位大爷亲口说的,王基有希望看到他家祖先的背影啊。
哪怕追不上祖先,能看到背影也不亏啊。
“我现在已经懵了。”王基抱头痛苦的说道,“我家家传的兵法和老师的兵法已经出现了极大的冲突了,谁能告诉我什么叫做纯乎一心,什么叫做运用之妙,我完全不懂。”
在场其他人也都默默点头,完全无法理解这八个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只要领悟了这八个字,他们就能成为名将。
王翦的战法是正兵,奇正相合的那种形式,而白起的战法是我看情况能莽莽死,不能莽,就重拳出击,打出一个破绽,然后砍瓜切菜。
明明对手三路包围,结果就是一个机动穿插,跳出圈子,攻其必救,然后背刺一路,趁着还没有合并将其他两路也踹死。
可这种操作请告诉我们一下逻辑呢?如何判断对方是要包围,又如何能完成战略渗透战术,还有如何将对方三路包围打成添油战术,我军比敌方兵少啊,你还能打出歼灭战,逻辑呢?
“可明明我什么都没懂,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回忆我之前的那些作战方式,却能看出更多的破绽,这是有毒!”王基抱头都快哭了,这是什么事啊,明明自己听得一头雾水,但靠着那种模糊的感觉,去回忆自己之前的作战,居然看出来了以前注意不到的东西。
“您这么教真的没问题吗?”朱儁跟在白起后面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这种方式那些年轻人未必能理解啊。
“兵法不存在绝对的正确,只有绝对的胜利,能赢就是道理,而赢之前兵权谋要做的其实是掌控局势,而兵形势要做的是破坏敌人的掌控,这些才是目的,而过程对于兵家而言并不重要,我们只看结果。”白起平静的说道,“胜了就是强,败了就是弱。”
“他们现在学的东西是如何追求胜利,学的是过程,而兵家要的只是结果。”白起幽幽的说道,“所以兵书都是写出来给别人看的,照搬兵书只有一条死路。”
“这是谁家的孩子。”白起说着说着停了一下,看着被孙尚香一脚踹飞的小孩子,有些好奇的询问道,哪怕不能准确的感觉到资质,但白起靠着自己的能力也能判断出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
“叫姐姐。”孙尚香一手叉腰,一手提着一副天才高傲脸的奥登纳图斯,蒙学的小孩子居然嘲讽自己。
因为是开蒙的班级,小男孩和小女孩是在一个班,毕竟向王烈这么优秀的蒙学老师是非常稀少的,所以大家一起听。
结果奥登纳图斯来了之后就是一副我非常拽,我是天才,在座的都是垃圾的表情,更糟心的是身为学生的刘禅啊,华泰啊,周不疑啊,没有一个都搞过这玩意儿,这货的数学和逻辑非常厉害,顺带还是个内气凝练,打架都打不过。
故而只用了两天就成为了新一代的老大,前老大陈倩已经被推翻了,然后孙尚香来的时候,奥登纳图斯就是那副拽拽的样子,而周不疑认识孙尚香,准确的说是被打过,顺手给奥登纳图斯挖了一个坑。
奥登纳图斯辩论水平超越孙尚香两个等级,后面的事情就像周不疑估计的那样了,孙家人的习惯就是口才解决不了的时候,武力解决,然后奥登纳图斯被练气成罡的孙尚香打的怀疑人生。
“姐姐!”奥登纳图斯被孙尚香单手提起来的时候,流下了屈辱的泪水,说好了辩论的,为什么对方会动手,而且对手为什么会这么强,堪比成年人的逻辑思维能力,被打的满地乱滚的时候就丢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