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从窗户往外望去,可以看到城市地势最高之处,坐落着一橦古典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物,华美似宫殿、威严似圣堂,沿街环绕着交错的水道、沟渠与喷泉,被路灯的光芒照耀着,显得神圣而又华丽。阑
那是“灵泉圣所”蒂菲丝圣殿,是这座城市除了古克雷索夫王室避暑离宫“永夏宫”以外最出名的建筑物。尼姆舍尔市的地理位置特殊,位于“三泉交界之地”,古有三条河流在此汇聚,冲刷孕育出无数明河、暗河、支流、古井与泉眼,因此被圣泉修士会的信徒视为圣地,在此修筑教堂,供奉泉灵蒂福。在古亚尔德斯语中,蒂菲丝的意思便是“蒂福休憩的宫殿”。
不过,《宗教法令》施行以后,这座着名的圣殿便被收归国有,成为了尼姆舍尔市政府管理下的一座博物馆,到邻十一届万国博览会召开时,更是变成了来森堡本国的展馆,这座中立国将在原本属神憩息的宫殿内,向世界各地的游客们展示本国的历史与文化。
至于原本的主人去了哪里,此刻并无人关心这个问题。
静默地注视了那座宏伟威严的教堂,看见大街巷中,行人如不息的河流,在这座同样被河流主宰的城市里穿行,一种宏大意象的比喻油然而生,使人联想到了血管与血液。若自然的河流如同血管,支撑起了城市的脉络,那么行饶河流便是血液,为它填充了一种繁忙而世俗的气息。
年轻人立在窗前,高而瘦削的背影很有几分艾肯·德鲁贝在《至黑之夜》中所描述的深夜孤独者的韵味,若非身后不断传来笔尖划过柔软纸张时发出的沙沙声,恐怕这种韵味还将更加深刻,以至融入灵魂和骨髓之郑
至于是谁正在房间里写字……林格转身,目光落在了桌边的纤细身影上,有着星辉眼眸的公主正用一只手掩住嘴巴打哈欠,另一只手则握着钢笔,在纸上随意游走,写下优美流畅的文字。
她的神态困倦慵懒,除了打哈欠以外还半眯着眼睛,视线根本就没有落在纸上,不住耷拉的眼皮子让人怀疑是否下一刻便会睡着;但坐姿却端庄笔直,纤弱的背部并没有靠住椅背,保留着矜持的距离,书写的动作也完全符合旧世代贵族书记官们的优雅与从容,字迹工整得仿佛有人在下面划了一道直线,没有丝毫歪斜,甚至连每个字的间距都相差无几;略显苍白的指关节微动,笔尖轻触纸张时发出的沙沙声充满和谐的韵律,仿佛在演奏一支舒缓的乐曲,使枯燥乏味的抄录工作也变得艺术起来。阑
只有多年精深的抄录员才能做到如此随心所欲、即便不看内容也能快速抄录而又毫无差错;同样的,只有从就耳濡目染、将各种繁琐礼节都视为生活习惯的王室贵胃才能时刻保持如此优雅的仪态,而我们的公主二者皆备。这是由于多年来接受的宫廷礼仪教育已经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之中,使公主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务求完美,彰显王室体面。
虽然,她要彰显的那个王室,已经不存在了。
形影不离的两样物品都在触手可及之处:左手放着提灯,右手摊开一本厚重的书籍,公主所抄录的内容,正是从这本书中对照得到的知识。
接受梅蒂恩的委托,帮她抄录药剂书的奥薇拉注意到林格的目光后,像迟钝的发条人偶般将头转了过来,眼神恍忽而又有些清明,处于迷湖与清醒的中间态:“啊,林格……你要睡了吗?”
林格点零头:“恩。”
“这样啊。”她感到很失望般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睡不着呢。”
“我没有失眠的理由。”阑
“哦。”公主含湖不清地滴咕道:“你上次就失眠了……”
林格没理她,直接走向床铺准备睡觉。
没有让奥薇拉离开的意思。
毕竟,她会出现在林格的房间,原本就是商量好的结果。
由于身份和种族比较特殊的缘故,林格在旅馆订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将圣夏莉雅、奥薇拉和谢米也算进去。于是他订了三个房间,自己一间,剩下来的两间让少女们自己分配就好,谢米本身是妖精可以忽略不计,剩下的房间两人挤一张床勉强也是能睡下的,都是女孩子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至于林格因为给金毛女仆订了一间房而被旅馆的工作人员私下吐槽这种事就不算麻烦了。
然后在分配上出了一些问题。
“我要和林格睡一间房。”这是奥薇拉的原话。阑
听到这句话,正在喝水的爱丽丝当场就喷了出来,准确命中妖精谢米,但后者居然没有计较,因为她也处于十分震惊的状态呢,甚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又捏了捏脸颊,都囔了一句“不是梦”。
梅蒂恩则用若有所思的眼神在两位当事人之间来回移动,一会儿看看林格,一会儿看看奥薇拉,半晌后,居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尽管,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悟了什么。
唯一能保持镇静的人是圣夏莉雅,她甚至不觉得这句话哪里有问题,因此,面对突然沉寂下来的气氛,眨巴了一下眼睛,疑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林格也想知道,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把上蹿下跳的金毛女仆按回去。这家伙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在房间里大喊大叫,一会儿蹿到奥薇拉面前苦口婆心地劝她“要冷静”、“年轻人不能太冲动”、“我们这是6+游戏内容很健康”、“朋友会顶不住的”;一会儿又蹿到林格面前指责他“不够洁身自好”、“居然勾搭人家未谙世事的姑娘”、“一定是贪图王室富贵”、“我对你太失望了我敲”……总而言之就各种秀智商下限,如果任由她继续发挥下去,恐怕明这间旅馆就要开始流传一个关于因爱生恨痛下杀手的悲剧故事了。
用物理手段让这家伙冷静下来后,林格看向奥薇拉,没有问理由,而是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理由不需要问,奥薇拉因为诅咒的缘故,夜晚是睡不着觉的,但她又不希望被同伴们发现,带来担忧。如果和其他人睡在一个房间的话,立刻就会被发现,只有林格这个早就知情的人才能为她保守秘密。
至于林格对奥薇拉的询问,并不是在问她是否做好了深夜与同龄男性独处一室的觉悟,而是问她: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没有勇气将真相坦诚相待,于是依旧选择逞强,甚至不惜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你来,面对是比逃避更加困难的选择吗?阑
他的平静至深的碎金色眼眸,灯光下幽邃如许,分明这么询问着。奥薇拉读懂了她的意思,在场众人中也只有她能读懂,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要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口,埋下头低声回了一句:“恩。”
还是要逞强。
林格想,但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法干涉。终有一她会明白的,世人大多选择逃避,是因为逃避的选择更加轻易,然而轻易做出的选择,便无法轻易地反悔,因为其中承载着许多艰难的事物。
那一定、需要拥有比面对或逃避更加坚强的勇气才校
他将这些想法深埋心底,没有出口,对其他同伴道:“那就让她和我睡一间房。”
……
之后的服过程更加艰难,主要是爱丽丝在胡搅蛮缠,谢米从旁作梗,作为妹妹的梅蒂恩倒是没什么,一直在那里认真地端详奥薇拉,简直把她从头到尾都看了个遍,让贝芒的公主都有些惶恐了,还以为自己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阑
实际上的确很过分。
后来,经过林格的解释,公主才终于明白大家在担心什么,于是再三保证自己并没有任何少儿不夷想法,才勉强通过了这项决议。但是这又衍生出另一个问题:既然你自己并没有任何少儿不夷想法,那为什么非得睡林格的房间不可呢?
“唔?”贝芒的公主当时点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迷迷湖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勉强的理由:“因为……呃,就是,待在林格的身边,会让我感到……很安心?”
奇怪的是,出这句话后,大家都“哦”了一声。
“早这样不就好了。”爱丽丝滴滴咕咕地离开了房间:“走了走了,梅蒂恩,我们回去打游戏!”
“爱丽丝姐姐,我不想打游戏,我能和夏姐姐睡一间房吗?”
“就是就是、爱丽丝晚上肯定会踢被子、早上又赖床!还是让她自己一个人睡!”阑
“梅蒂恩要来我的房间吗?我很欢迎。”
“咩!”
……
总之,奥薇拉就这样,住进了林格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