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死神?”
林格若有所思:“听起来不是正面的评价。”
谢丽亚呵了一声:“至少对我们来不是。”
“对除你们以外的人类呢?”
“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必担心半夜睡觉的时候忽然被一群全副武装的魔导骑士包围,那些家伙的手段可是十分坚决,从不心慈手软,任何异类和他们遭遇,都只有死路一条。”
她深深地看了林格一眼:“虽然,人类也不是绝对安全,但现在的你,尚不在他们的执法范围之内。”
林格沉默了一下,又问:“他们选择目标的标准是什么?”
“很简单。”
谢丽亚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圈:“这是人类的城市,所有出现在城市内部的、涉及到神秘与超凡世界的生物,都在他们的执法范围之内,无论是有害的怨灵还是无害的妖精,无论是作为同胞的魔法师还是作为异类的魔物……执法的结果通常有许多种,总结一下就是讨伐、消灭、抹杀与肃清。”
是有许多种结果,但其实都是同一个意思。
那清冷的语气,配合所的内容,很给人一种阴森冷酷的感觉。
林格更加沉默,似乎正在思索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感受。谢丽亚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被吓到了,便缓和了语气:“不过,他们对普通人还是挺宽容的,就算你现在和他们遭遇,或许也不会有事,最坏的情况,无非是签署一份协议,自愿接受他们的管控而已。”
林格道:“如果他们都掌握着超凡的力量,那么这种协议似乎没有意义。”
谢丽亚的眉毛挑了一下,犹如锐利细长的剑锋出鞘:“所以我才,他们对普通人还挺宽容的。”
明明可以让你蒙在鼓里,却一定要和你签署协议,让你“自愿”接受管控,这还不算宽容吗?
这样的行事风格,总让林格感觉十分熟悉,仿佛能够从其中看到某个庞然大物的影子。
他的手掌无意识地捏紧了透明的酒杯,光滑冰冷的杯身偶尔会让他回忆起林威尔市的寒月,但其实距离他离开家乡,也只过去三而已。
或许他是个很容易怀念过去的人也不定。
林格忽然问道:“你刚才提到了‘执法’,守夜人是政府机构吗?”
“一半是,但另一半的性质比你们人类所畏惧的政府更加权威,也更加残忍。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执法权力与其他权力,都来自于此,被赋予了理性之上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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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丽亚笑了笑,英气的笑容中有种不清也道不明的神秘意味:“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教团联合。”林格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因为这个谜题并不是很难,在西格利亚大陆,能够凌驾于国家权力之上的庞然大物,始终只有一个。
“准确地,是教团联合中的黑夜栖所。”谢丽亚纠正了他的法:“七大正神教会各有自己的直属机构,与政府部门挂靠,形成掩护,守夜人只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审判教廷的秩序平,又被称为白银狂犬;告死祷会的告死鸟、灾使团的灾信使等……具体情况如何,我不太清楚,毕竟我们也只和守夜人打过最多次交道而已。”
黑夜栖所……林格隐约记得,这个信仰“静谧女王”的教会,其教义是“获得永恒的宁静”,主张信徒们摒弃无谓的争斗,将自己的生命投入个人事业的奋斗或社会慈善的回馈中去,无论是物质生活上的满足还是精神生活上的丰富,都将帮助个体获得心灵的安宁。
同时,他们还很有钱,非常非常的有钱,流动资金充裕到可以在赞助西大陆联合军队发动对东大陆的殖民战争的同时,全额投资庞大而又恢弘的“衔尾蛇”计划,与此同时,名下还管理着数不清的慈善资金与社会公益事业……
没想到其直属机构守夜人,行事风格却如此激进,似乎与静谧女王的教诲互相违背了。
林格又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
谢丽亚倒转手中的酒具,令其中残留的水渍缓缓淌下,然后拿起旁边的桌布细细擦拭,务求令其保持完美的状态,因为这是调酒师的灵魂所在:“或许,是为了守护属于你们人类的城市?对他们而言,异类都是侵略者,必须彻底消灭才校可实际上呢?人类的城市与异类的联系始终存在,并且已持续了无比漫长的时间。就拿我们来举例。”
她举起擦拭后的酒具认真端详,未被刘海遮挡的那只眼童在透明的玻璃壁后面,折射出蔚蓝色的残光:“一百五十八年前,大姐在这里建立了妖精深眠旅馆,彼时守夜饶活动尚没有今日这么频繁,因而舍瑞尔大街13号也可堂而皇之地挂上招牌经营,旅馆的生意可十分兴隆,客人来自四面八方,想要进入索森山脉的、或者想要离开索森山脉的,都会在此留宿,短暂歇息。”
“无论是旅馆还是客人,都遵循古老的箴言,与人类保持着谨慎的距离,但并不是完全隔绝。有时山中的魔物袭击村民、或者附近的居民因大雾迷路时,我们都会出面,暗中击退魔物、或引导迷路者回归正途。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声张,因为目的不是得到谁的感激,只是履行自己的义务罢了。”
“换而言之,我们也是这片土地的居民,对其负有同等的责任与使命感,而旅人妖精尤甚,因为这是我们种族然的习性。如果我们离开了这片土地,就会像人类离开自己的家乡一样,感到迷茫与无助。”
“数百年来始终生活于同一片土地的双方,本可以相安无事,共存下去,而某一刻竟被单方面地予以否定,乃至演变为激烈的消灭与抹杀,仿佛那些黑色的死神无声宣告:像你们这样的异类,本就不配居住在人类的城市,尽管你们与这片土地的渊源,比此刻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更漫长,但种族的差异,已足以决定那先以来的敌意。”
酒保姐将擦拭干净的酒具放到柜台上,蔚蓝色眼眸再无遮挡,直视着沉默的年轻人,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觉得,这是合适的吗?还是合理的呢?”
“……”
林格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稍微偏移了视线,出于某种心理,问了一个连自己都感觉可笑的问题:“你们没有尝试过……交涉么?”
“交涉?”谢丽亚仿佛回想起什么:“当然有,大概是在六年前,的确有一些异类,试图与守夜人交涉,传达自己的善意,与人类共存的心愿——但不是我们,而是当时生活在罗斯廷市附近的另一个族群。”
“她们也是妖精的一支,在苍穹的呼吸中诞生,与风同乘,与同色,轻盈、灵动而又温柔,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生灵。她们居住在这片土地的时间,最早可追朔至一千年前,当时,开拓时代的热潮刚刚萌芽,罗斯廷市的先民尚没有在这里打下第一根木楔,宣示自己的主权。因此,她们是南麓荒野的原住民,更早于人类,应该没有问题?“
“而她们的身份,即是罗斯韦德的风妖精们。”
这一瞬间,林格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登记本上的最后一个姓名。
那位名为“安洁思”的风妖精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