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桑村,翌日,辰时。
朝阳初起,正是一日生机绽放时。
王家大院里,打坐观想一夜的项稷睁开了眼,两丈以内隐现波光粼粼,似有海浪翻涌,一片巨大的鲲鱼阴影潜伏其中,已是凝实了七成,金色斑纹与黝黑的身躯若隐若现,就像是海平面上升起的一轮金焰黑日般。
细细看去,当鲲鱼跃出北海,与他肉身合一时,三寸皮膜的表面竟荡漾开一层水波涟漪,而后燃烧起黝黑的元神之火来,似是太阴之属般焰光冰冷,仿佛可以冻结人的魂魄,专门针对精神意志的杀招。
“北冥入身,齐天蹈海。”
项稷长出一口气,体表燃烧在皮膜上的黑火顿时消散,维持这股‘杀招’的消耗可不小,等若于点燃精神力来提升体魄与内劲的杀伤力,以他如今的元神也不过百息时间就要精神力干涸,需要打坐观想来恢复。
迎着朝阳紫气,他深深的呼吸,一连运劲自小腹游走四肢百骸再归来三个周天后方才站起,浑身筋骨猛地一绷,发出拉弦之声,血肉晶莹有力,竟是较之前日又长高了一寸,打熬筋骨有成。
“开窍,凝形,外显,三步若是修成,这副图录的精神武功便算是登堂入室,足以习练下一副图录,可惜你不供奉香火,否则···
也罢,既你已走了一半,又要远游,这剩下的一幅图录我也该早些给你,过些时日,我也该离开楼桑村了,前往冀州。”
吱呀一声,一旁的木门被推开,黄老医走了进来,面色平静,递来了第二幅图录。
这副图录上纹刻的不再是北海鲲鱼,而是一头乘风而起的金色大鹏,纵横九万里,浑身翎羽如剑气呼啸,还有一条条墨色纹路交织金色体表,呈现出与鲲鱼截然相反的姿态。
“这两幅图录是一体?是鲲鹏图?”项稷接过图录,一下子联想到了北海鲲鹏,这一传说中的生物,也许真的存在。
由鲲而鹏,正是阴阳变化,杂糅一体,达到了一种平衡。
“应该说,这鲲鹏图,是另一组图录中的部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讳,逍遥游,开创者便是我当初供奉的那一座神像。”黄老医目光幽深,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一叹。
可惜,若是此子愿意信奉鬼神,供奉香火,便不需有这么多顾忌,直接就可以拜入他的师门中。
哒、哒。
就在两人交谈声,又有脚步声响起,院落的门再次被推开,有人进来。
是阿德,或者说,刘玄德。
如今的他,较之当初已然大不相同,眉心处一道淡淡的金色竖纹在日光下微微放光,双耳耳垂显得厚大,双臂也像是得到了某种拉伸般显得很长,甚至垂下来能够到膝盖,更为不同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明亮有神,蕴含坚定,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沉稳、坚韧而光明。
善良仁德仍在,只是变得更加明智有底。
“阿德,不,玄德,日后该称呼你为玄德兄了,中山靖王之后。”项稷见他到来,已然变得有所不同,不由心生诧异。
昨日他经历了什么,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而当真切感应时,他顿时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与他的元神微微呼应,那是···光武碎片!
果然!项稷神色一凝,二十八块光武碎片之一果然与刘备相合,多半还有那三分之一的龙气,这才让阿德发生蜕变,甚至从入门武者的层次一跃成为了一关武师,踏入了皮甲膜衣的境界。
“认祖归宗,也是我父母的愿望,今日能成,是好事,算上武道修为突破,双喜临门。”阿德笑了笑,神色间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祖上阔绰,宗族超然,可一年又一年的岁月打磨下,早已淡忘,柴米油盐填满了生活。
现如今真的实现时,却又没有了那份激动与期盼。
“听闻,你将入京求学,拜入大儒卢植门下?”
见好友已为玄德,项稷也为他欢喜,想到了他入京求学后的经历,也将与公孙瓒、曹操等人接触,有了交集,那也堪称是当今天下最上游的一撮年轻高手。
龙虎榜上皆有名!
“的确,山河兄何不同行?以你的资质,在镇国大宗之属的洛阳书院必然能够大展拳脚,那里汇聚的龙虎榜高手不少。”
“我终究不是你们宗族的人,行事多有不便,日后准备游历天下,兴许会有京城相会的日子,那时可不要忘了请我品茶饮酒。”
“自不会忘,山河兄与我同享福共患难,已是知己,天涯海角也不能阻,日后再见,玄德必设宴为兄接风洗尘。”
两人对视一眼,感触良多,短短时日里遭遇的变化却是不少,一桩又一桩,推动着他们从稚嫩走向成熟。
世道如此。
“哈哈哈,好,玄德兄,既是你今日傍晚便要走,我也该为你备一桩礼物。”
分别之际,项稷看了一眼西北方向,眼底闪过一抹寒光,要去做一件事。
他准备的礼物,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武功秘籍,而是一个人,撞山钟于海。
取下其头颅,才是与玄德告别的最好礼物,一切都了断。
早先,其被县尉王谦与刘元起打伤,一路逃往西北方向去了,自有捕快在后面跟着,逃不掉。
于海实力较之当初的饿狼寨寨主还是弱了不少,也是近来才靠着消灾楼之力成就三关层次。
“山河兄,找到了,一路上兄弟们都盯着,还有,这是县令大人托我带给你的书信。”
很快,王谦便带来了有关撞山钟于海的消息,有捕头追踪到他的痕迹,就在西北方向十里外的荒原小山中。
“多谢。”霎时项稷动身而去,身子一翻便跃出了院落中,长空中步伐连续一踏,便有劲风扶摇而起,托着他飘荡滑翔向远方。
正午,午时。
西北十里外,荒野苦寒,薄雾弥漫。
项稷飞奔而来,自一片又一片倒折的土地间走过,面色很平静。
他打开了县令的书信,内里所述内容很简单,乃是县令告知他狼溪村后续之事“山河小友,正如我当初所言,此事上报,得贵人赏识,加上师门一系的推动,我或有升迁之望,原本打算提拔你做县尉,再调往附近县里做县丞,日后未尝不可为一地县令,但我终究是卢氏一系的门人,这份恩情需要投桃报李,提拔一些范阳书院出来的门生。
但我并非忘恩之辈,多方争取之下,将原本举荐入范阳书院的名额改换成了送往洛阳书院入试的名额,其中也有卢常安等人的相助,分了一个书院名额过来,作为镇国大宗之一的书院,其又坐落皇城,从其中走出的学子无一不身担官职,不少皆为羽林郎而近天子。
故而我将此名额争取过来,赠予小友,也正可全你与阿德洛阳再会,祝君,武运永昌。”
洛阳书院···项稷看完书信不由心中一动,正好他亦有许远的一封书信要送往洛阳,这倒是一举两得了。
在前方,一座峰峦耸立,薄雾之中显得有些飘渺,巨木参天,粗如虬龙,一条条老藤垂落,粗大如黑蟒,毒虫蛇蚁成群,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原始的气息。
吼!忽闻山中有咆哮声凶厉,震动云霄,那是一头金毛巨猿,能有三丈高,在山脉中行走,红眸如两盏神灯撕裂长空。
在山的另一头,一条能有四丈长的黑蟒倏尔钻出,鳞甲铮亮,长身如磨盘,所过之处,古木老藤都被碾碎。
“孤山妖兽,此地就如同虎狼峰一般。”
项稷环顾周遭,没有犹豫,直接攀山而上,大氅被劲风吹拂的鼓荡飘摇,如同雄鹰展翅一般裹挟着身躯在峭壁上不断攀行。
他的速度很快,每一脚落下都如刀子般戳出一个豁口,一身劲力掌控没有丝毫浪费,一步一个脚印,就算是在悬崖峭壁上也稳固无比。
很快,他便来到了山腰处,一捧细微的火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淡淡的白烟升起,一个背着铜钟的汉子坐在那里,以一堆枯木杂草点燃取火,正烧烤着一头野兔,手中还不断挤压着一种蓝色药草,滴下泛着荧光的汁液调味。
无需查探,见到那口铜钟的一刹那,项稷便知晓,那就是撞山钟于海。
唰!
他没有偷袭,也没有丝毫遮掩,大氅遮空,身形如一片帷幕般从天而降,落在了于海面前。
噼啪!火堆燃烧干草发出炸响,摇曳的火光显得两人面庞忽明忽暗。
于海也在打量着他,十五六岁的面容,靛青大氅内着黑色劲装,背部有一个匣子般的凸起,非刀即剑,大眼薄唇,刀眉斜飞入鬓,给人英气果断之感。
高手!
武师级高手!
于海望向那眼睛的一瞬间便有了感应,心中也浮现出一个近来耳熟能详的名讳,不禁眯眼道“翻天鲲,楚山河!”
“撞山钟,于海。”项稷面无表情的开口,大氅一松,被他抖手甩在了一旁的古树枝桠上,另一手已然摸在了黑木匣子口,瞬间就能抽出长刀。
凛冽杀意混杂着寒风,让燃烧的火堆都不住摇晃起来,眨眼熄灭。
于海起身,单手提起了那口黄铜大钟,了然道“你是来杀我的。”
“取你头颅一用,赠别离!”
没有废话,项稷步步逼近,一脚就踏在了方才熄灭的火堆上。
两人相距三步而立,都未有拔刀或出手的迹象。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中愈发弥漫有一股压抑的气息,方圆三丈之地,寒风止息,荒草停止摇曳,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山石如冰,荒野孤寂,远方传来悠远的狼的嚎叫声,有一种沁入骨髓的寒意。
呼!
无声无息的,一点劲风在两人中央之地显现,而后如潮水暗涌一般,朝着四方扩散开来。
这一刻,两人如身在一汪清湖里,日光下、薄雾中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铮!
铁器杀伐之音刹那迸发,项稷抽刀出鞘,三尺‘踏雪寻梅’间寒光凛冽,一片煞白。
刀光乍现,扑面而来,周遭两丈以内仿佛一下进入了寒冬腊月,吐气可成冰,令于海都露出几分郑重之色,一只手已然拍向了大钟。
铛!
钟声悠扬旷远,在筋弓脉弦之力拍击下发出一记破裂般的杀伐之声,有穿透金石之能,砰的一声钟体扬起,挡在了刀锋处。
叮~~清脆声响起,刀钟交击,竟一个照面就出现了裂纹,偌大黄铜钟表面上赫然浮现出了一道细细的碎纹。
“百炼利器?一寸刀芒!”
于海面色微变,兵器上就吃了个大亏,如此交手,不出三招他的大钟就要报废,被硬生生切开,到时候空手面对一位位列龙虎榜的刀道高手,可绝不是好事。
一念至此,他运转巨灵血气,身形猛地胀大一圈,条条大筋如弓弦一般绷起,劲力飙升,直接推动大钟顶开了寻梅刀,更是双臂连舞,以大钟卷起劲风乱草鼓荡向前,迫使项稷挥刀劈斩,破开阻碍。
而当长刀劈开薄雾的一刹那,已然冲出了一个身如铁塔的九尺巨汉,于海浑身筋脉凸起如纹路,肌体流淌黝黑光华,显然习练了一门属于消灾楼的炼体武功,
轰的一声,大钟横了过来,钟口正对项稷,便见于海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以铁山靠的姿态猛地撞在了钟壁上,推动其刹那就压到了项稷的面前。
刹那间,巨灵推山,黄铜大钟如一座暗金山岭倾倒,大片气劲倾泄喷射,这种威势惊天动地。
撞山钟!
这才是他名号的来源,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
“好,死在此刀下,也不算无名鬼,长江三浪叠!”
项稷目光一冷,摆出了崩刀式架子,虎口朝上,刀尖向前高与胸口平;左掌按刀于右腕内侧,眼看刀前,跟着他左脚向前上步,脚尖外撇,右手握刀垂地,连踏三步后手握刀把一个内旋向前挑刺而出,手腕一抖筋脉如打炸雷一般发力,力贯刀尖,寻梅刀刀尖赫然凝聚出了一寸黝黑锋芒,始一出现便切割的空气滋滋作响,寒风自散。
刀道锋芒,百炼成罡,一刀既出,无怨无悔!
噌!
下一刻,他上挑至头顶三尺的刀锋悍然一转,扭刀劈落,承转折变化,劲力三分层叠,一瞬三响,直打得周遭寒霜草石高高扬起,火星迸溅。
一刀!一刀!又一刀!春雷暴殛!
紫雷刀法杀招乍现,项稷长刀由下往上,转而向下,刀势汹涌,锋芒澎湃,两丈之内更有北冥海浪滚滚相随,似乎爆发出了撕天裂地的海啸。
刀道锋芒,精神武功!一连两大杀招出现,就是于海也有些心惊,附近两丈之内空气变得粘稠,一重重虚幻海浪相容化作了黑海,浮现项稷身后,以壮声势。
轰嚓!
海啸扑来,吞没万物,闷雷阵阵,初春惊魂,恐怖的一击在一个照面时就打爆了黄铜大钟,这口于海赖以成名的奇门兵器在今日走向末路,根本无法抵挡。
撞山!撞山!魔猿撞山!于海大喝,自兵器碎片中冲出,没有认输,气势反而藉此攀升,不断攀升,双拳一上一前,荒蛮沉重,像是将项稷当作了一座挡路之山,悍然撞来,要将一切拦路石都摧毁!
噌!长刀再起,这是长江三浪叠的第二浪!依旧是春雷暴殛!
轰的一声,劲风暴起,两道身影皆是倒翻后退,一连踏九步方才停下,在雪地间拉出两条长长的痕迹。
“蒋无功死的,不冤呐。”于海心中发冷,双掌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血色豁口,深可见骨,三寸皮膜直接被砍爆,不能抵挡刀法与兵器之威。
嘣!项稷长出一口气,脚下已然裂开了一个一寸深的大坑,撞山一击被他以坤山劲分担走了三成力道,又以震雷劲配合三浪叠打出,己身承受的伤害自然不多,被明王身化解。
“最后一刀,送你上路。”
撂下话语,他步伐一提,巨灵搬血,身躯同样膨胀到了九尺之高,背后纹刻的明王法相睁眼吐火,一层漆黑的阴火顿时在他体表蔓延开来,北冥入身,齐天蹈海!
哗啦!海浪层叠,有鲲鱼跃入刀身,载三浪之尽,一刀天降,春雷暴殛!
面对这一击,于海竟生出了绝望之感,他分明于近日里突破了三关,为何还是不敌?甚至要落败身死!
这就是龙虎榜上的人物吗?
每一位拿出来,都可逆杀老牌三关,睥睨一郡?
可惜,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问,死去的苍狼啸月蒋无功也不行。
先被县尉王谦所伤,又被翻天鲲所败,于海心乱如麻,已是失了方寸,待到起掌对抗时,刀锋已然到了面前。
噗!
长刀破空,寒风乍起,惊雷只在一瞬间。
没有什么多余的可能,也不会有什么逆天的反转,寻梅刀直接斩过了于海的脖子,劲力入体搅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已然没有了活路。
而他的双掌,甚至还不曾握住刀身,差了半寸。
“我不甘心!费尽心思,倾家荡产成了消灾楼门人,怎能默默无闻的死在荒山野岭?!”
于海口吐鲜血,却仍旧咬牙切齿,不甘的低吼着。
他心中有恨,有怒,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翻天鲲要来杀自己?
双方根本没有什么恩怨才对。
“甘不甘心,旧不旧怨,与我何干?
我来,只是杀你,只因你伤了阿德,仅此而已。”
项稷没有倾听的意思,也懒得管什么恩怨是非,他来只为杀人。
噌!
下一刻,手起刀落,于海的头颅已然被他斩下,直接挂在了那只剩下一半的残钟上,提入手中。
“消灾楼的令牌,还有···长沙郡的密信,五溪蛮族的蛊虫印记?”
项稷搜刮着尸体,忽然发现于海身上还怀揣着消灾楼的消息,那是一封自长沙郡据点传过来的消息,只因他近来成就三关武师,才有机会抓住这个功劳,护送往其他据点。
而长沙郡与武陵郡盘踞着不少五溪蛮族,传闻那里的武者精通养蛊与御兽,用毒之道天下无双,亦有高手无数,有别于其它区域,那里也只驻扎一位太守,少量军马,很难影响到当地的势力。
“罢了,与消灾楼本就是仇怨深重,也不差这一点儿了。”
项稷摇摇头,将密信收起,准备交给县令,交给消灾楼的宿敌,卢氏书院去头疼收拾。
与此同时,一辆自涿县而来的马车已然停在了楼桑村门口。
驾车的正是刘氏宗族家仆,刘德让与刘元起同至,前来迎接刘玄德入京求学。
只是此刻,这位中山靖王之后没有上马,而是伫立在村口,在第一次相见的黄土道上,远远望着西北方向。
那里,夕阳西下,斑驳余辉洒落大地,一派艳丽。
他在等人。
等一位,友人。
刘德让没有打扰,刘元起也没有催促,他们就这么静静的望着。
等待。
终于,落日余晖中,一条长长的影子浮现,由远及近,向着众人靠拢。
那是一位披着靛青大氅的少年,背着赤日走来,身前是楼桑村炊烟,身后是北风斜阳。
漫天赤霞中,他手中露出一颗头颅,一颗串联在破碎铜钟上的头颅。
撞山钟,于海!
阿德笑了,笑得纯净朴实,就像最初相见时那般,一如往昔。
众人望着那颗头颅与铜钟,心中却是不住的震颤着,那是三关武师的头颅!
阿德的仇人,消灾楼门人,三关武师撞山钟的头颅!竟被人斩下,就这么提着回来?
夕阳西下,单刀扫十里,提头归,送友人!
镇外,寒风凛冽,枯树摇曳。
古道斜阳,骏马昂首嘶鸣。
两道人影伫立,遍地银白。
“玄德兄,此去多风雨,保重!”
项稷按下斗笠,将黑木匣子缚在背后,大氅披肩,递来了头颅。
“山河兄,江湖路远,你,慢行!”
阿德,刘玄德,他接过头颅,又向着村里母亲的方向叩首三拜,深深看了项稷一眼,拱手道别,两腿一夹,骏马奔腾而起,便在烟尘中远去。
夕阳西下,纵马逐尘。
项稷静静望着他远去,远去,直至连烟尘也不可见时,他才按了按自己的斗笠,微微一笑,翻身上了县尉带来的骏马,在烟尘与夕阳中消失在地平线上。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