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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两难
“几十层高的摩天大楼遍地?有没有这么夸张?”
“港城那边真的路边摊吃顿饭,能吃掉咱们一个月的工资?”
“卧槽!真的假的,美女给按摩这事儿很正经,没人会说三道四……诶诶诶!你干嘛呀小娜,我就问问。”
娘娘庙胡同的李宅里,今儿个好不热闹,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王山河觉得大家好久没聚,不知跑哪个大山旮旯收古董时,拖回来一头野山羊,说整个烤全羊吃吃。
有酒有肉的局,金彪和陈亚军岂能不到位?
大伙儿凑一起唠嗑唠着,两人不自觉开始瑟起他们在港城的所见所闻。事实上自打回京城后,逢人照面这事儿他们一直吹到现在。
没得办法,还真被他们给装到。
这年头出过国的那都是顶级的高档人儿。
不过一伙人来得很不凑巧,李建昆今天没空,和沈姑娘相约好,要进二环里的大医院复查一下背上的伤,确保真的不会留下一丝疤痕。
李建昆拾掇清爽从正北房走出来,告知他们这个消息后,大伙儿扫兴归扫兴,但也能理解,看病自然更要紧。
“你们弄嘛,烤全羊烤个大头鬼,哪有这么大的灶?弄个红焖羊肉算逑,记得给我留点。”
李建昆瞟向院墙一侧系着的一只通体油光发亮的黑山羊说。
“咩咩~”
“你都不在有个什么劲?”小王揉着自己红通通的右耳朵说,“今天咱们几个爷们一起搭手,先在院里砌个灶,等赶明儿再烤吧。”
“咩咩~”
人家山羊兄在大山里生活得挺好,遭上他等于遇见活阎王,横竖都无法避免死个直挺的命运。
李建昆随他们高兴,摆摆手后,自顾自颠出门。
和沈红衣在小南门碰上头后,李建昆用她带来的一把黑色雨伞,撑开遮着她,一起走向颐和园公交站。
这是两人第二次结伴乘公交车,或许是过了早高峰的缘故,破天荒的还找到了座位。
“我跟他们说一声,坐我腿上,我扶着你?”
沈姑娘小脸一红,摇摇头。“不好。”
她没有坐,即使有座位。因为无论怎么坐,公交车太颠簸,不可避免的还是会摩擦到背部。
于是李建昆也没有坐,站在她身后,隔出一道缝隙,双手紧紧把住扶手,将她护在怀中。
沈姑娘眸子里的那抹异样更浓。事实上刚见面时,李建昆就发现她今天有点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这年头的公交车是没有空调的,八月份的天气车窗玻璃绝不敢封。
窗口呼呼涌进的席卷着热浪的风,将沈姑娘及肩的长发吹得好似一丛生长在汪洋中的海藻,狠狠撩拨在李建昆脸上,痒麻麻的,鼻尖萦绕着蜂花洗发水的清香。
沈姑娘侧头歉意一笑,从白皙的左手腕上取下一根黑色头绳,三两下将一头青丝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
在此过程中,李建昆双手扶在她的小蛮腰两侧,车厢里许多眼神看过来,沈姑娘却也没有让他拿开。甚至是她腾出手来继续扶好扶手之后。
“你们小两口怎么有座位不坐?”一位中年大妈好奇询问。
沈姑娘什么表情李建昆看不太清晰,只见她微微侧头,含笑回道:“我背上被热水烫伤了,还没好,不好坐。”
李建昆纳闷,有点怪不是吗?
颠簸了一个多钟头,换乘两路公交车,总算来到协和。
一番检查下来,和海淀医院的结论差不多:恢复得不错,只要注意用药和保养,不会留下疤痕。
这使得李建昆长出口气。
沈姑娘的烫伤要避免火毒,包括太阳曝晒,倒是不好四处溜达,从协和出来已是中午,正值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李建昆撑着黑色雨伞,把沈姑娘护在其中,沿着街边建筑下面的短小的阴凉,来到附近的一家知名西餐厅。
两人吃完不太地道的西餐,又要来茶水,准备浪费浪费时间,等太阳不那么毒了再返程。
“报社来消息,我被重新聘用了。”沈姑娘屁股只沾三分之一的椅面,手肘撑在胡桃木的桌面上,两只小手捧着盛有冰红茶的玻璃杯。
李建昆微微一怔后,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今天不太对劲。
“你都知道了?”
“嗯。”
李建昆笑着摆摆手说:“其实没什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直想体验下。嗯,体验之后才深刻明悟,自由的感觉真香,于我而言也是一种人生阅历,会让我越发珍惜往后的生活……咋了?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说真的。”
沈姑娘粉嫩的小脸上写满不信。
怎么会有人想体验坐牢?
“他们、打你了吗?”
“开什么国际玩笑,谁敢打我?”李建昆哼哼道。
“那、吃的,住的……”
“红衣。”李建昆抓过她的小手,很认真地说道,“你看看我,像是遭过罪的样子吗?那是所里的羁押室,不是真的监狱。别胡思乱想,一切都好。行吗?”
不知为何,他越这样子,沈红衣心里越发不好受,姑娘眼眶泛红,不想让他看见,低下头去。
“跟你说一声,京城青年报社那边,我不准备去了。你之前说的那事儿……咱们一起弄家杂志社,弄吧。”
要说这是李建昆心里所想,他不愿自家媳妇儿被人使唤,保不齐还会隔三差五遭遇职场pua。其实他心里最理想的状态是:他在外打拼,媳妇儿在家相夫教子。奈何沈姑娘是一个有职业追求的姑娘,他尊重她的想法,所以退而求次到办一家杂志社。
但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他看出这里头有事。
“为什么?”
“你别问。反正、按你说的办。”
“你爸能同意?”
“我不说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在他的思想观念里,私人不可能办起杂志社。”
“但是迟早会知道。”
“那时他没有办法。”
李建昆皱了皱眉,任何熟悉沈姑娘的人,保管会给她贴上一个“乖乖女”的标签,但他现在从这姑娘身上看出一丝反抗的情绪。他无法辨别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者说,他觉得这里头仍然有事。
“不,你去京城青年报社工作吧,那边经过这么一闹后,就机关单位来说,你去那边工作,我最放心。我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让你和家人之间闹出任何矛盾,弄得家庭不和睦。”
“是我爸不让我去的!”
沈红衣陡然发飙。
引来餐厅里的所有人投来视线。李建昆愕然――两辈子的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眼前柔润如水的姑娘发火。
从未有过。
自己的追求,和她父亲的不许,到底给她造成多大困扰?将她逼到了何种境地?
姑娘埋下头,趴在胡桃木的餐桌上,无声抽泣。
李建昆嘴唇翕合,不知该如何安慰,眸子里有种无法掩饰的心疼。他起身,向看客们微鞠一躬,表达歉意,此举也让多半人礼貌地收回视线。遂坐到沈姑娘那张紫红色绒布面的沙发椅上。
他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答应她?纵容她和她父亲作对?
继续否决她?强逼她去那家她父亲不许她去的单位工作?
两难。
他心乱如麻,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给予无声的安慰,双手环住她即使坐着仍察觉不到一丝赘肉的纤细腰肢,侧过头,把脑袋挨在她的小脑瓜上。
时间缓缓流逝。
良久良久,沈红衣不再抽泣,侧过头说:“走吧。”
李建昆轻声说“好”。
一把黑色雨伞,撑在已不算太毒辣的太阳下,两人沿着街道缓慢而行,运气不错,还未走到公交车站时,李建昆看见一辆银色拉达出租车。
沈姑娘坐在后排一侧,双手扒在副驾驶坐的织布座椅上,沉默不语。李建昆靠在她旁边,思索着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拉达出租车到海淀时,天气已近黄昏,李建昆柔声问:“先送你回去?”
沈红衣摇摇头。“去你院儿里坐一会儿。”
回到娘娘庙的四合院,李建昆用外汇券支付了车资,小院西南角用红砖和黄泥砌出一方硕大的炉灶,后面再用木棍或铁棍把墙边那只正在啃菜叶的野山羊架在上面烤,绰绰有余。
梁叔说小王那些人中午在这儿吃过饭就走了。
二姐也去了小酒馆开工,正北房里很安静,没有其他人。
啪!
房门被关上,闩死。
刺啦!
窗帘被罩拢,拉死。
李建昆一脸呆滞,因为不是他干的。更让他呆滞的还在后面,沈姑娘站在他正前方,面朝着他,突然开始脱衣服。
黑白格子衬衫扔到床上。
黑色涤纶裤子扔到床上。
望着那绝美的胴体,李建昆双目睁大如铜铃,惊吓道:“你干嘛?!”
“来,咱们奉子成婚。”
李建昆:“!!!”
原来不只是他在思索对策,沈姑娘也在思考,而这就是她的对策。
“这这这……”说不馋的那都是骗子,想过沈姑娘进补之后的身材会很好,却也万万没想到好成这样。
不再有一丝短板。
那是生命的鬼斧神工!
恍如世间最伟大的雕刻师的杰作!
李建昆看得挪不开眼,身体无比诚实地想扑上去,然而超越一甲子的红尘修炼,促使理智制止了他。
且不提沈姑娘身上有伤,这是一个“解题思路”,而非真正的气氛到了的你情我愿。
他不愿两人的第一次,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
李建昆默然上前,取过床上的衣服,给沈姑娘套上。
“你还想我怎么样,你还想我怎么样……”沈红衣泪如雨落,小粉拳不断捶打在他身上。
李建昆揽过她的后颈,将她拥入怀中。“傻瓜,以前这样说只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爱我,这样就够了。只要我们彼此相爱,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们分开。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你父亲接受我,让这件事两全其美。好吗?”
沈红衣趴在他怀里,哭成一个泪人。她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力量和廉耻,如果这样都不行,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晚上去见你爸。”
“别!”沈红衣猛仰起头,粉红的脸蛋上满是惊恐。
李建昆抬手抚过她的小脑瓜,替她捋顺几缕凌乱的发丝,微笑说:“应该的,即使不为这件事,也该为上次李贵……我父亲那件事,上门道个歉。”
“可是……”
“放心吧,不会变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