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根,你那都猴年马月的事,我跟你们讲讲最新的国际新闻。”
“哟贵飞,你这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知道国际新闻?”
“小瞧我了,我这叫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老子说的,害,说了你们也不认识。”
“那你说来听听,啥国际新闻?”
贵飞懒汉环顾四周,十分受用,吐出一口白雾,道:
“最新消息,米国佬来人了,这会就在bj,想跟咱们搞好关系。”
哟,还真是个大事!
“不能,这不前几年还跟咱们打吗?”
“那怎么了,打疼这鳖孙就乖了,要不怎么说是纸老虎呢。”
“哈哈,有理有理。”
“贵飞你瞎编的,这事你能知道?”
“嘁,我知道咋了,我知道的多了。我问你们,长江重新测了你们知道不?过去那长度错了!”
“你这,吹牛不打草稿,长江还能测错?”
“我告诉你们,1月13号,长江流域办公室发了报告,调查证实,长江源头不在巴颜额拉山南麓,而是在唐古拉山脉主峰,各拉丹东雪山西南侧的沱沱河。
“这一下差了700公里,从原来的5800,改成了现在6300!”
静!
全场老少爷们,匪夷所思盯着贵飞懒汉。
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长江原来有多长,更不晓得巴颜额拉山和沱沱河。
但讲道理,这有理有据的,这么拗口的地名,瞎编也瞎编不出来?
不明觉厉!
“贵飞,你咋知道这么清楚的?”
“呵,伱们这帮人哪,恐怕连《新闻联播》是啥都不知道。”
1978年1月1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于晚7点,开始播放《新闻联播》。
成为传递时事的主要载体。
集大成者。
起码往后大家看电影时,不用先熬一场《新闻简报》了。
大伙是不知道,各种打听,最后回归到主题。
“你咋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家有电台啊。”贵飞懒汉一阵嘚瑟。
“屁!”
“你家电都没有!”
贵飞懒汉斜睨这帮泥腿子,“谁跟你们说没电就听不了电台?没见识!”
“哟,你有见识,那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晚点,今儿非让你们开开眼!”
“嘁,晚点我们都上工了。”
“不上工的老爷子去!”
一个钟后,老李家篱笆院里。
出现了排队听响儿的盛景。
贵飞懒汉把木匣子搬到门外,放在破木桌上,竹椅搁在旁边,坐上面跷着二趟腿。
把持着耳机的管辖权。
“行啦行啦,你时间到了,换下一个。”
一人10秒。
但凡听过响儿的,无一不震惊当场。
以为见识到了某种神迹!
不接电的耳机里,居然有广播声!!!
贵飞懒汉没诓人。
一连几天,这懒汉都是趁小儿子不在家时,开展的这项活动。
李建昆寻思现在闲下来,得给家里分担点压力,主动包揽了自留地里的活计,也找找当年种田的感觉。
历尽千帆,洗尽铅华,这货觉得做人还是不能忘本。
很快,李家有个神奇宝贝匣子的消息,便在清溪甸大队疯传开。
把持着这匣子听响儿权利的贵飞懒汉,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直到今天下午,公社的畜牧干事罗阳,来大队指导工作,神奇宝贝匣子的秘密,才被揭开。
原来是人做出来的!
但罗干事说,这玩意是技术活儿,他是没学过。
李家,李贵飞没戏,铁定是他那个读过高中的儿子。
经上次前进电器厂一事,罗阳对这小子印象很深。
清溪甸炸了!
他们大队竟有人能做出这好玩意。
谁家不想拥有一個?
-----------------
“大叔公,您慢走,这事真要办,我肯定第一个给您办。”
刚送走拄拐的大叔公。
“呀,三舅爹,您老咋来了,这不还拖着病吗……”
李建昆疯了。
农村求人办事,可有讲究,小辈靠边,至少是同辈登门,但凡家有一老,那就是王炸。
大清早的,这货疯狂搞接待,腰都直不起来。
你能怎么办,这一个个的,都是活生生的祖宗啊!
好容易打发走三舅爹,赶紧把门闩死。
“李贵飞!”
“爹在。”
贵飞懒汉那叫一个腻歪,事捅破了也不打紧,反正是他儿子做的,全大队……哦不,全公社独一份!
嘿,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呢。
瞧瞧这满桌子的吃食。
李建昆自然是不想收的,可就像刚刚的三舅爹,见他把一兜板栗推回来,忽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快不行了一样。
不推,立马不咳了。
李云梦不知何时,薅走一把炒蚕豆,蹲在大门洞后面,嘎嘣嘎嘣,吃得正香。
李建昆扫过去,两眼一黑……
我废了呀!
全大队90多户人家,给谁做,给谁不做?
那不是找得罪人吗。
可真要接下这活儿,那他往后半年,还浪什么浪,上什么学啊,尽干这事得了。
“建昆啊,要我说这事做得。”
贵飞懒汉出谋划策道:“你不是成本才五块钱吗,你收个七……九块,只要十块以内都不过份,买个收音机得花多少钱啊。
“那不是一个匣子就尽赚四五块?
“做它几十个,乖乖!好几百呢!
“做做做,建昆,这事真做得!”
边凉快去。
哥们回来一趟,就为赚父老乡亲四五块钱啊。
如果只是一两户有需求,那他帮个忙也就做了,不谈钱。
问题是大批量……这个口子万万不能开。
累成狗也不可能做完啊。
得罪的就是余下全部。
哥们这是招谁惹谁了,王八蛋李贵飞……头大!
这货狂挠脑壳,钻进房间。
接下来,家里依旧人流不断,打破了李贵飞娶媳妇儿后的记录。
70年代人们,对娱乐项目的渴望,可见一斑。
尤其马上快新年了,不用上工,时间充裕,大伙都想趁着新春佳节,热闹热闹。
两天后。
一份手写的《矿石收音机制作指南》,交到了大队部。
谁想搞这个物件,就去大队部学习。
技术指导:李建昆。
没辙,必须带一笔,礼都收了。
指南极尽详实,需要什么材料,连颗螺丝钉都没落下。
木匣子该如何打造,预留空隙的尺寸,这货拿尺子量了,精确到毫米。
后面就是分步组装,从绕纸铜圈,到架设天线,不光有文字,还有堪称专业的步骤图。
就算文盲一步一步来,多花点时间,也能制作。
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大队里的人也都理解,蓦然一想,让这孩子挨家挨户地做,也确实难为他了。
如此,李建昆就没空下地了,成日待在家里,总有人上门请教,弄错了他就帮忙调整下。
期间王山河来过一趟,也是惊呆了,卧槽我昆哥突然变大师傅了!
啥时候掌握的这门技术?
“昆哥,给我也做一个呗。”
“滚!”
谁再跟他提做收音机,他就揍丫的。
搞吐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