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堂率领西山军自小山岗移动,向通州城下的西北军大营直扑而来。
梁州兵败,他却已经败不起,如果不战而退,就等若放弃了西山道南部两州之地,而且自此之后,还要落下怯懦之名。
通州城固守未降,便是期待着援兵前来救援,如今援兵抵达,却不经一战便即撤走,对通州军民的打击又是何其之众,全城军民,也必然会心甘情愿地归顺楚欢。
如果丢失了梁州和通州,对朝廷也是无法交代。
乔明堂虽然明知此战并无必胜把握,却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放手一搏。
乔明堂一马当先,三百骑兵紧随其后,士气正盛的数千西山兵马,在夜色之中,迅速往西北军大营扑过来。
西北军大营,却是一片宁静,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点篝火,整个营地的兵士竟似乎都已经入睡。
乔明堂却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虽然西山军尽力保持低调,但是乔明堂心知在这种情势下,很难打一个突然袭击,楚欢对于西山军的行动,必然是十分清楚,猛虎在侧,西北将士也不可能睡得安稳。
西山军此时已经展开阵型,以禁卫军为主力,分成了数个小方阵,汇集成一个庞大的兵团,逼近到西北军营不过数里之处。
“乔督,事情有些不对劲。”肖默云催马上前来,望着前面不远处寂然无声的兵营:“怎么没有一点声息?”
庞主事也上前来,皱眉道:“下官此前过来之时,看到他们是有两处营地,一处靠近城池,兵士都是穿着秦军甲胄,应该是被楚欢收服的降兵,人数不多,在他们之后,才是西北军大营!”他扫了一眼,奇道:“可是那近千名降兵怎地没了踪迹?”
乔明堂抬手示意兵马停下来,神情凝重,挥了挥手,身后数骑飞驰而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西北军营地。
那几名骑兵到得西北军大营,来回奔驰几次,随即调转回头来。
“总督大人,营地里空无一人!”骑兵禀道:“他们都没了踪迹!”
“什么?”乔明堂微微变色,其他人却也都是变了颜色,面面相觑。
肖默云眼珠子一转,道:“乔督,恐怕是楚欢知道咱们要前来决战,他自知不敌,所以悄无声息逃走!”
乔明堂脸色变的十分难看,道:“避敌不战,想要与袭取梁州的西北军主力汇合,再掉转回头!”握起拳头,冷笑道:“他倒是打的好算盘,不过他们没有走多远,咱们绝不能让他们走脱了!”他双腿一夹马腹,催马向西北军大营飞驰过去,身后兵马立刻跟上。
通州城头之上,徐庆已经察觉到了西山军的动静,看到西山军已经出击扑向了西北军大营,立时便激动起来,向身边胡淼吩咐道:“胡千户,总督大人已经率兵出击,咱们也做好出击准备,随时准备出城助阵。”
胡淼微微颔首,轻声道:“大人,总督大人行事谨慎,既然率兵出击,应该是十拿九稳,若是需要咱们出城助阵,总督大人会放出讯号,在总督大人没有下令之前,咱们守住通州城才是要务。楚欢诡计多端,咱们要小心提防。”
“有理有理。”徐庆连连点头,“胡千户,看好总督大人那边,若是有讯号传来,咱们立刻出城助战,你先调集兵马,也好随时出城。”
“末将遵命!”胡淼拱手道,望着城外,眉头忽地一紧,“咦”了一声,徐庆四十出头,眼力却是比不得胡淼,急问道:“怎么了?”
胡淼皱眉道:“大人,真是奇怪!”他双手搭在城垛边上,身体前倾:“总督大人的兵马似乎已经到了西北军驻营,可是怎地没有一丝动静?”
“什么?”徐庆一怔。
胡淼道:“大人,西北军驻营没有动静,总督大人率兵杀过去,却没有一丝声音,西北军西北军好像并没有抵抗。”
“绝不可能。”徐庆摇头道:“楚欢怎可能束手就擒?”
胡淼点头道:“正是如此,楚欢绝不可能束手就擒,可是可是那边没有丝毫动静!”他眼角抽动,问道:“大人,可还记得不久前,城下那支降兵突然往后撤去!”
徐庆点头道:“千户不是说,楚欢担心总督大人出击,所以将降兵调到后面,准备部署迎战吗?怎么,那支降兵有问题?”
“有问题,大大的问题。”胡淼脸上显出着急之色:“总督大人他们他们好像是到了一座空营!”
“空营?”徐庆错愕道:“怎么可能是座空营?黄昏之时,咱们不还是瞧见他们营中人来人往那可是好几千人,不可能说没就没!”
胡淼神情严峻,微一沉吟,猛一抬手,狠狠打在自己的额头上。
“胡千户!”
胡淼脸色发青,“大人,总督大人只怕有麻烦了,楚欢他们没有走他们他们一定是偷偷撤开,留下空营,如今如今西北军就在营地旁边!”
徐庆还没有反应过来,胡淼苦笑道:“两军对战,一鼓作气,气势如虹,可是这股气一旦受挫,战斗力便会大打折扣。总督大人打过来,如果楚欢正面迎击,面对的是一支士气正盛的大军,两军实力相当,全力交战,胜负难料可是现在总督大人率兵攻入的是一座空营,全军士气必然受挫!”
徐庆嘴唇微动了动,胡淼叹道:“士气受挫,如果这个时候西北军再突然杀出来!”
他话声未落,忽听得号角声响起,胡淼脸色骤变,失声道:“果不出所料,楚欢丢下空营,借着夜色看不清楚,在营地附近设下了埋伏他们大都是骑兵,城下地势平坦,最适宜战马冲刺,如果这时候他们骑兵突击!”说到这里,胡淼眼角抽动的更是厉害。
徐庆脸色也是泛白,忽地一跺脚,长叹道:“总督大人虽然精于政事,可是可是却少于战阵,这一次,这一次可是真的上了楚欢的当!”
“楚欢看来已经料定总督大人今夜会全军出击。”胡淼两只手握成拳头,声音沉重:“他们早有准备,而总督大人!”抬头望着夜空,轻声道:“只盼袭取梁州的西北军没有赶回来,否则总督大人今夜一旦战败,整个西山道都将危矣。”
城头之上众人听到号角声,冲到西北军大营的西山将士自然也已经听到号角声响起,这号角声并非西山军所发,却是从周围传过来,低沉的号角声首先自西边传过来,随即南边也传来了应和的号角声,低沉的号角声在暗夜之中,宛若催命之曲。
乔明堂此时却已经下了马,正在检视一顶帐篷,帐篷内十分简陋,显然是西北兵士歇息之处,虽是简陋,却无丝毫的杂乱之感,显然撤走之时,井然有序,并非仓促而走。
那号角声突然响起来,乔明堂立刻冲出帐篷,只见到手下的将士都是变了颜色,正四处张望。
“乔督,不好!”肖默云率先反应过来,“西北军没有走,他们他们就埋伏在四周!”
“难道难道他们早就知道咱们今夜会杀过来?”庞主事也是吃惊道。
没等众人多言,便听到马蹄声隆隆响起,大地也似乎颤抖起来。
“不要慌,都不要慌!”乔明堂迅速上马,拔出佩刀,“大家听好了,一颗西北军人头,赏银百两,他们是送人头而来,都不要惊慌,他们没有多少人,西山的勇士们,和他们拼了!”
西北军当然不是送人头而来,而是前来取人头。
健马如飞,骑士如虎,三百骑兵列成一队,呈半月形状,宛若镰刀一般,从大地上划过来,上千名骑兵,连续组成四道弯月阵,四把镰刀带着凌冽的杀意,呼啸而来。
乔明堂此时已经瞧见如同乌云一般席卷而来的西北铁骑,西北骑兵的声名,他早已经听说过,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亲眼见到这披靡的骑兵军团,乔明堂才明白西北铁骑显然比自己听说的还要犀利,生死存亡时刻,乔明堂却并没有畏惧,厉声高喝:“骑兵出阵!”
他身后的三百骑兵,隶属于西山禁卫军,西山禁卫军本就是西山最强悍的部队,而西山骑兵更是其中精锐中的精锐,不但平日里训练严格,就是挑选进入西山禁卫军骑兵的兵将,那也是十分严苛,此时乔明堂一声令下,身后三百骑兵也不犹豫,呼喝声中,三百骑兵早已经是列阵迎向了西北铁骑。
肖默云见乔明堂并没有慌乱,心下稍定,大声叫喝:“长枪兵列阵,不要惊慌,大家挡住他们!”他挥舞战刀,当西山三百骑兵与西北铁骑如同两道洪流狠狠撞击在一起的时候,西山长枪兵已经在肖默云的指挥下,迅速集结成队。
虽然中了楚欢的空营计,让西北军打了个猝手不及,西山军士气受挫,但是整个军阵却没有崩溃,乔明堂和手下诸将心中却都是知道,西北铁骑虽然凶悍,但是兵力并不多,虽说厮杀起来,骑兵战斗力远在步卒之上,但是以西山军目下的人多势众,却还是可以奋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