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水缓缓站起身来,“呛”的一声响,猛然间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来使见状,显出欣喜之色,更是道:“方将军,弃暗投明,在此一举。朱督和甘将军兵强马壮,再有方将军之助,更是如虎添翼,扫平西北,轻而易举。”转视何魁,冷笑道:“方将军乃大义之士,要为天下苍生考虑,你若是能跟随方将军弃暗投明,未必不能活下去。”
何魁背负双手,哈哈笑道:“弃暗投明?我倒是想问一问,谁是明,谁又是暗?莫非朱凌岳是明?西关施行均田令,老百姓众望所归,如今开春,用不了多久,西关百姓就会将官府转租的粮食种下土地,那是要安生耕种,太平生活。这种时候,朱凌岳兴不义之兵,与甘侯狼狈为奸,祸乱西北,这难道就是你口中的明?”
“你……!”使者怒道:“楚欢不过是假仁假义,此人野心勃勃,他施行均田令,当真是为了老百姓?不过是西关贫瘠,他意图独霸西北,借用西关百姓为他驱使,不过是一条收买人心同时又壮大自己的把戏!”
“老百姓得了实惠,如果说这是收买人心壮大自己的把戏,我想百姓们倒是乐于看到这样的把戏。”何魁冷笑道:“至若独霸西北,实话告诉你,我倒也觉得大秦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有壮志雄心之士,也确实该振臂而起。不过比起朱凌岳的阴险,楚大人更适为西北之主!”猛然间后退一步,盯住缓步走过来的方如水,沉声道:“方将军,何去何从,你心里自有抉择,我也不必多说。若是你想背叛楚督,跟随朱凌岳作乱,我何魁也无话可说……!”一只手豁然抬起,横在胸前,厉声道:“只是你想杀我,我自然不会让你得逞,何某杀不了你们,但是要杀死自己,轻而易举。”手中竟是多了一把匕首,顶在了自己的咽喉处。
方如水皱起眉头,手握长刀,终是问道:“何先生为何会在这里突然出现?莫非你一直在背后监视本将?”
“何某并没有那么下作。”何魁缓缓道:“只是今日会议之上,方将军看起来犹疑不定,而且脸色也不是很好,如此关键时刻,何某担心方将军身体有问题。而且甘侯大军压境,方将军作为金州主帅,我能够理解将军心中的压力,所以本是想过来与方将军细细商量对策……只是没有想到竟然碰上朱凌岳的使者前来策反……!”他盯着方如水的眼睛,缓缓道:“方将军,何某也知道,如今只看形势,朱凌岳有甘侯之助,确实处于上风,只是若是因此方将军便攀附他们,或许有朝一日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哦?”方如水淡淡道:“为何会后悔?”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何魁缓缓道:“方将军,楚督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当初将金州交到你手中,可见楚督对你的信任。至若朱凌岳,嘿嘿,方将军当真觉得背叛了楚督,朱凌岳便会对刮目相看?”他瞥了使者一眼,“你背叛楚督,多年的名声,必将毁于一旦,只怕日后非但不会得到朱凌岳那帮人的敬重,反倒要处处受辱……!”
“胡说!”来使冷笑道:“朱督对方将军器重有加,否则又何必派我前来劝说?方将军日后前程无量,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何魁哈哈一笑,道:“话已至此,何某也不必多说,何去何从,方将军自己抉择。”
方如水淡淡道:“楚欢虽然对我有恩,但是我却不能只想着自己讲义气,本将还有家人,也不得不为他们的前途着想。”
来使笑道:“方将军英明!”
“此番一战,楚欢必败,本将又何必陪他一起死。”方如水苦笑道:“何先生,本将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一同出城,迎接甘将军!”
何魁冷然一笑,并不说话。
方如水这才看向来使,问道:“不知尊驾贵姓?”
“在下姓苗!”
“苗先生,本将需向你确认,甘将军出兵,朱督当真会出兵?”方如水神情严峻,皱眉道:“本将虽然也听说朱督想要争雄西北,可他如今还是以大秦的臣子自居,楚欢也是大秦的臣子,朱督当真会率先进击?”顿了顿,“莫是只有甘将军出兵,朱督坐山观虎斗,看着楚欢和甘将军拼杀一场,若是那样,本将还要好好考虑一番……你要知道,没有天山军,甘将军的西北军虽然骁勇,却也未必真的可以击败西关军,既然如此,本将又何必轻易弃阵!”
“方将军放心,朱督出兵,千真万确。”来使微笑道:“方将军,实话对你说了吧,虽然甘将军同意出兵,但是朱督却只怕甘将军部下会有人刁难,没有轻举妄动,朱督和甘将军商量好,只要甘将军率先出兵,进入贺州境内,那么天山军势必就从西线出兵!”
“哦?”方如水含笑道:“如此说来,朱督对甘将军并不是十分信任?”
“话不能这样说,朱督对甘将军信任有加,只是担心西北军中会有二心之人。”来使道:“若是朱督轻易出兵,西北军这边反倒出了内乱,事情也就麻烦了。天山军铁板一块,只要西北军没有问题,天山军就随时可以发兵。”
“原来如此。”方如水皱眉道:“据我所知,甘将军手下虽然有近四万兵马,但是却也不能完全弃雁门关于不顾,总要留下兵马驻守的……!”
来使点头道:“不错,甘将军此番会调动三万兵马,剩下的兵马,则是扼守在雁门关。如今西梁正在内乱,无力东进,甘将军留下近万兵马,也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
“甘将军三万兵马,那么朱督呢?”方如水道:“西关上下加起来,那也是有四五万人马,战斗力可是不弱,朱督的人马如果少了……!”
来使显然明白方如水意思,道:“方将军是担心朱督出兵太少,不足以对西关军形成优势?”
“西关军据城而守,在自己的境内作战,若是朱督和甘将军的联军兵力不能形成绝对的优势,本将只怕战事会陷入僵局,那时候可就有些麻烦了。”
“朱督已经下令,三万黑风骑,将作为主力挺进西关,此外还有两万步兵,加上杂役等等,全军近七万人。”来使颇为得意道:“再加上甘将军的兵马,联军有近十万兵马,再加上方将军的兵马,兵力超过十万,足以横扫西北。”
“那么朱督准备如何进攻?”方如水问道:“可有详细的战略部署?”
来使微皱眉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战略部署,自然是在朱督心中,在下倒也不知。不过方将军迎接甘将军之后,合兵一处,应该便会知道接下来如何进行战略部署……!”抬手指着何魁,道:“方将军,事不宜迟,先斩杀此人,咱们再商议其他事情!”
方如水盯着何魁,握紧手中刀,上前两步,何魁却是毫无惧色,冷冷看着方如水,猛然间便瞧见方如水扬手抬刀,刀光闪过,血光飞溅,方如水竟然是突然转身,一刀砍在了那姓苗的使者脖子上,这一刀犀利匹练,一颗人头已经在血光之中飞起来。
那尸身喷血,摇晃两下,便即栽倒。
何魁竟然没有惊色,反倒是将匕首从自己的喉间拿开,微笑道:“方将军果然没有让何某失望!”
“哦?”方如水将刀刃上的血迹在那尸首上擦干净,收刀入鞘,道:“何先生,本将念头一闪,这把刀很有可能砍在你的脖子上!”
“将军如果真要背弃楚督,倒不至于在这种场合与来使大谈背弃之事。”何魁收起匕首,“将军在这大堂接见此人,从一开始,就已经表明了心思。”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义愤填膺?”方如水笑道:“你忠肝义胆,倒显得我懦弱卑劣了!”
“不过是配合将军演一场戏而已。”何魁微笑着,随即皱眉道:“看来此人知道的并不多,他对朱凌岳的军事部署,知道的并不多。”
“至少咱们知道,朱凌岳的三万黑风骑,应该会倾巢而出。”方如水走过去,拍了拍何魁肩膀,道:“何先生,其实你有句话说的很在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真是很有道理。”
何魁道:“看来将军深明这句话的道理。”
方如水摇头,正色道:“我读书少,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仁啊义的,好像有道理,何先生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表情看上去很肃穆,我想这应该是很有学问的两句话吧。”
“将军可否要何某仔细解释?”
“不急。”方如水笑道:“还有时间,何先生,接下来咱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携手死守兰峄,与甘侯拼个你死我活!”沉声道:“来人!”
门外进来兵士,方如水沉声吩咐道:“将这颗人头悬挂在兰峄城头,告诉将士们,这是朱凌岳的使者,本将已经斩杀,全城军民,共据甘侯,等待楚督的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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