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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除夕夜,可能身处深宫的人们并无察觉。
但几乎是连喜气洋洋准备守岁的普通百姓,都明显地察觉到几乎是入夜之后,整个盛京城的气氛突然变了。
还是欢声、还是笑语,还是美食与庆贺,还是等着观看皇宫的焰火。
但那轻松与喜悦中,突然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容,令人心头一紧,只觉得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身后虎视眈眈。
像是猛虎,舔着爪子,露出森然利齿,而天际,阴云沉沉压下,淡白的月色照进斑驳矮墙,照出狭窄的巷子里喝醉了似乎无家可归的醉汉,照进了他有些不安的梦境里。
而巷子之外的街道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即使是早已落门闭户的
这样的气氛里,两个黑衣侍卫敲响了并无意守岁早早抱着绵软的被褥准备好好睡一觉的言希姑娘的门,“言希大人,城中有变。”
启月阁中的尖锐,对于带着杀意的气息变化最是敏锐,几乎是整个盛京城气息突变的瞬间,他们已然严阵以待。城中有变,而他们阁主,尚在皇宫之中。
言希只着里衣开了门,头发散乱姿态惺忪,可眼底却是清明一片,无一丝一毫的睡意,她缓缓披上外衣,咧嘴一笑,“走吧,去南宫府瞧瞧那几个小子。”
那几个小子,自然是司琴和司竹,言希随手扯过挂在门口屏风上的外衣,一边穿一边跨步下了楼,半点身为闺阁女子的自觉都没有,余光之中,似有人影急匆匆而来,言希也没在意,大步朝外走去,却被那人急急唤住,“言姑娘!”
堪堪穿好衣裳还在低头系腰带的言希下意识抬头,对面男子今天白日刚见过,这会儿有些不可置信地半张着嘴看着自己,言希也没反应过来他这般不可置信的模样是作甚,只随意点点头,越过了他直直朝外走去。
此刻,堂中无人。
只有门口靠着一个拢着袖子的店小二,脖子都缩在领子里,弓着腰看着天外月色——今晚,往年都没有生意的,只需要一个店小二守着便是,其他人连同掌柜的,都早早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小二听到身后动静,转身看到披头散发的言希,一愣,半晌才认出人来,有些意外地唤道,“言、言姑娘……你这是……”
言希想着皇宫里的南宫凰,多少有些烦躁,这么多年的直觉令她总觉得那丫头又要摊上事儿了,当下也不管身后那跟着的燕兆修,只一边走,一边偏头吩咐身旁黑衣男子,“去,传信给清远。”
“是。”一人几步出门,消失在目光所及处。
“他到了么?”言希继续问,眼看就要快步离开,燕兆修赶紧追上去几步,唤道,“言姑娘!”伸手就要拽眼前被门外的风吹得鼓鼓的外袍。
只是指尖还未触及,言希便转身,看向他的目光清明冷厉,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燕兆修一愣,就要解释,“我……”
“燕二少,给个友好建议,若是不想惹麻烦,今夜赶紧离开。”说着,转身就走,空气里,徒留少女冷静理智的声音重复方才的问题,“他到了么?”
伸出的手还维持在半空中,风吹进来,绕地指尖冰凉。
店小二定是有所误会,看向燕兆修的眼神带着同情,端着拢在袖子里的手蹭过来,眯着眼儿地问,“客官……天寒地冻的,可要用些热茶?”
燕兆修摇头,没有说话,手中红色珊瑚珠一颗颗碾过去,看着门口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低声问道,“她……是离城了么?”这会儿城门早已落下,自是走不出的,也不知道她最后那句“友好建议”说出时有没有想过是否行得通。
对于这一点,言希的确没有想过,在她的认知里,城门只是给大多数人进出、维护秩序的,至于她自己……显然不在大多数人的行列里。这世间,能够阻拦言希姑娘进出的城门,怕还未存在。
店小二笃定地摇头,带着很理解燕兆修心思的笑意,“不会呢,言姑娘应该是去南宫府吃团圆饭了吧,虽说南宫府主子们都在宫里,但南宫府对下人们的待遇是大家伙有目共睹的好,主子们进宫,下人们便是自己煮饺子热热闹闹地过大年了。”
心下稍定,只要她没有离城,便什么都好说。
只是……他却并不如店小二那般乐观,方才言希急匆匆下楼来,连衣裳都来不及披的模样,可不是去别人家吃团圆饭的样子,何况,那双眼睛里,冷静到万籁俱寂的模样,一声一声交代下去的样子,明显是哪里出了事……
还有她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友好建议”……
难道……
想起还在仙客居的鲸落,他急忙又转身出门,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今夜不知道到底如何,若真的要出什么事,他总要陪在那丫头身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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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裴少言在湖边自斟自饮了一下午。
他是质子,是不需要参加宫中年宴的,也就是每年的这一天,他能够格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质子的身份——所有的热闹都是别人的,他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没有家眷、没有子女,只有整个府邸的寂冷孤独、只有悠长回廊里的脚步回响,只有这湖边自斟自饮对影成双。
或者说,其实他一直都是这般寂寞的,只是往年南宫凰宴请总会托人叫上他罢了,而那姑娘宴请的次数着实有些频繁罢了,这才解了些许的寂寥与孤独。
可……
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吧。
自从,宋杰在湖畔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就知道有些事情变了……只是彼时,他还没有想到那个女孩。之后,自己的玉佩无缘无故地丢失,最初不曾细想,可自己珍之重之的玉佩,打了最难解的结,怎么可能丢?
如果将这两件事想得更深一点,他们唯一的连接……
手中琉璃杯,在淡白月色下轻轻晃着,杯中清酒明明是府中最烈的酒,却始终醉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