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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深听着她紧张的声音,心中似有暖流涌起,黑暗尽头的光,越来越明亮。
有多久了,没有人直言过他是一个瞎子,所有人都只是感慨,季云深就算是瞎了,竟也能和常人无异,甚至比常人更优秀。
却从未有人想过,他需要付出多少努力、磕过多少次石头、撞破过多少次脑袋,才能习惯这无边黑暗。
渐渐地,世人都习惯了,季云深就是这样的,渐渐地忘记了他是个瞎子的事实。
唯有她,几乎时时刻刻都记得。
因为记得,所以会在走路时替他清除前面的石子杂草,因为记得,所以会在方才迎上来,因为记得,所以那些融化在细节里的体贴的顾全令人动容和温暖。
“无碍,临风和流火都会跟着我去的。”他宽慰道,“不用担心。”
“皇帝是因为这次南宫府的事情,才迁怒你了吧?祖父才从皇宫回来,皇帝没得了好,还被气地不轻,就拿你下手。”这事儿,明眼人都知道,她嗤笑一声,“净挑软柿子捏!”
平生头一次被人比喻成了软柿子,这感觉甚是新鲜,他未说话,只笑着无意识地摩挲她的指尖,一时间也玩得不亦乐乎,窗外墙角的临风吓得一哆嗦,软柿子?他回去一定要跟流火说说……
“噗嗤。”墙角蹿出一人,猫着腰走过来,蹲到临风边上,仰头一笑,虎牙在银色月光下白地发亮,他笑地不怀好意,“你说……我是将你绑起来送去老侯爷屋子呢,还是假装不认识你,麻袋套起来就打一顿呢?”
临风脸色一黑。
边上又来了个小丫头,笑地一颤儿一颤儿的,“打一顿再绑起来送侯爷屋。”
……这王妃的属下怎么这么讨厌?临风悄悄往边上挪了两步……
唯恐天下不乱的司琴赶紧跟上去两步,贴着墙,压低了声音嚷嚷着,“给我也听听,这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地,都说些啥……”
……
外面的动静,里面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自己这两个不着调的手下,南宫凰也是头疼地很,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司琴说话这么有水平……但这事儿于她而言也是头一回,终究有些羞赧,若是被祖父知道了,怕又得八卦念叨好久。
她下意识就要抽回手,可季云深握地很有技巧,并不会弄疼她,却也抽不出来,她有些懊恼,低呵道,“你松开。”
“恼了?”季云深好脾气地笑,他似乎笑的时候越来越多,笑容也愈发柔软,“明日一早就要走了,临行前来看看你,一时半会儿地也回不来,还不让为夫拉拉手么?”
他似乎很是委屈的模样,说着“为夫”二字,窗外窸窸窣窣的一阵奇怪的动静,南宫凰瞬间羞赧地几乎是无地自容,“你无耻!”
“喵!”那猫儿软软地打了个滚,似乎很是开心。
“嗯,我无耻……”今日她所有的指控,他照单全收,往后也是。不管是软柿子,还是无耻,在他听来,都是这世间最美的赞誉。
他伸手,轻轻将她揽进怀中,她似乎受惊,“呀!”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着急地去抱他搁在腿上的猫儿,却也没有躲开他的怀抱,静静地依偎着,就像她掌心里的猫。广西笔趣阁.gxgqt.org
温软的空气里,馨香淡淡,少女沐浴后还未干透的发丝蹭着他的耳朵,微微地痒,那痒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湖水初融,又似漫山遍野的花瞬间绽放。
“王妃。”他唤。曾经不觉得,如今最是眷恋这两个字的发音,温柔、缱绻。如此唤着,只觉得满心满肺都饱满而充盈。
“嗯。”她应着,格外乖巧地模样,依偎着,低着头逗弄掌心里猫儿的粉色的肉垫。
“夫人。”
“……嗯。”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做我的妻。
“好。你……自己小心。”她含笑应着,从他怀中抬头,却只看到他线条硬朗清隽的下颌,宛若上神之手精雕细琢,每一笔都完美地恰到好处,皇室乱点鸳鸯谱,这个人注定将是她的夫君,她也问过,真的要娶?
他不言爱,不说欢喜,只说奉圣旨之命,可她感受得到其中温暖的细节。
既如此,那便嫁吧。
……
季云深已经离开了。
夜已深。万籁俱寂。整个南宫府都和往日一般,悄然沉睡,半点声音也没有。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境般,唯有鹅黄色的绉纱轻轻飘摇,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手中的猫儿绵软地叫唤了一声,舔了舔南宫凰的指尖,蓝宝石般的眼睛宛若一望无垠的海域,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来来回回走动衣袂拂过地面的声音,南宫凰无奈地瞥了眼禁闭的门扉,“进来吧。”
进来了两只,探头探脑地,有戏谑、有躲闪,带着“我知道我偷听是不对的,但是小姐深夜私会情郎是更不对的”这般意味。
南宫凰懒得理这两只活宝,将手中猫儿递给已经两眼放光蹭过来的司琴,吩咐道,“去给她准备个小窝,舒适柔软一些的,看看库房里还有没有上好的毛料,若是没有,让颜枫送来。”
“好嘞!”司琴捧着那猫咪,蹦蹦跳跳地出去了。那猫儿似乎跟谁都很亲,也不闹,难得叫唤一声。
一时间,顶缸的人没了,分担责罚的人也没了,气氛似乎有些沉闷,南宫凰饶有兴趣地看着司竹,司竹却低着头,站在那数地上并不存在的蚂蚁,心虚地很……
南宫凰其实并不愿为了这种小事责罚他们,他们本来该是有血有肉有情绪的,她笑着吩咐道,“派两个人跟着他。”
“啊?”乍然听到吩咐,司竹一愣,马上回过神来意识到说的是季云深,换了表情认真应下,“是!”
说起正事,他比任何人都可靠,转身就离开去安排了。
南宫凰却一时没了睡意,她想……季云深的眼睛,该治治了,她起身,写了封信,让人连夜送出了盛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