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戏间隙,陆恒请了两天假回去。
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参加高考,报名手续去年就办了,最开始去京城参加央视小品大赛的时候,他就带着艺考准考证,这次是回去体检。
不过这一趟回去,陆恒也有些感慨,难怪小地方的丈母娘挑女婿、姑娘相亲,铁饭碗都是首选。
真的是因为稳定吗?是,但也不全是。
越小城市,越看人情关系,铁饭碗的同事也是铁饭碗,铁饭碗的另一半很多也是铁饭碗,所以……就有了老铁。
要不然,陆恒别说请假两天,以他社会考生的身份,就算再翻几倍的时间也不一定能把高考前那些手续办完,这还是在陆恒完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
即使算上来回路途,两天时间也够了。
唯一不爽的,大概就是体检的时候,在县人民医院,当陆恒摘下墨镜的时候,整个体检室内有短暂的寂静,然后就是高分贝的尖叫,差点没把陆恒吓回前世!
“真的要脱吗?”陆恒将信将疑道。
去年他高考前,学校统一组织的体检就没脱。但今年是社会考生身份,人少,陆恒也摸不清情况。
可这女医生的眼神,又让陆恒觉得她在忽悠自己。
“肯定的啊,我们得检查你四肢躯体有没有损伤,毕竟你要考表演学院。”说着,这女医生朝另一个男医生道:“是罗医生?”
那个罗医生迟疑了一下又赶紧道:“啊对!”
陆恒更狐疑了,不过在人家的地盘,陆恒毫无办法,仅有的坚持就是强烈要求这个罗医生检查。
罗医生有些无奈,但还是认真看了一圈。
没一会儿,那女医生就进来了,在陆恒哭笑不得的眼神中瞅了又瞅,还好穿着裤子,还好自己身材管理不错该有的都有,不至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不过这个女医生也有诧异:“你肩膀上怎么有伤口?”
“哦,最近在拍电影,我要背一个几十斤重的大包,磨的。”陆恒随口道。
“你傻啊,怎么不在里面塞点纸什么的。”女医生有些心疼的埋怨道。
陆恒笑了笑:“现在傻,总好过把观众当傻子。”
无实物表演陆恒确实可以做,但拍戏不是一天两天,时间长了总会有破绽。
从医院离开后,陆恒也不知道自己签了多少个名,收了多少个秋波。
……
回到湘西后,平淡又不平静的拍摄依然继续。
“好了,收工。”
霍建起一声吆喝,今天的拍摄告一段落。
那些担任群演的村民,这会儿都围过来,想看看刚刚的镜头。
霍建起心情愉快,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放给他们看,而村民们看着讨论着,又指着谁谁笑着。
至于陆恒,这时候放下包,揉了揉酸胀的肩膀。
虽然在镜头里,这个包他刚背起来不久,但实际上拍的时候,没有拍过戏的村民得一遍遍引导,总有一些人出纰漏,所以拍了好多遍。
藤汝俊走过去,掀开他衣服看了看,皱眉道:
“又磨破皮了,赶紧去上点药,中午休息休息,下午先拍我的镜头,你的晚一点再拍。”
想了想,藤汝俊又道:“算了,我去跟老霍说,把你的戏再往后挪挪。”
说完,不等陆恒说什么,他就跑过去了。
在戏里,两人是父子,而在戏外,也培养出了感情。
陆恒在他那里学到不少,而他,也把陆恒的努力看在眼里,颇为喜爱。
没一会儿,霍建起和康健民都过来了,看了看陆恒肩膀的伤口,两人对视一眼,霍建起道:
“反正现在早就把拍摄计划提前了,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今天下午陆恒先休息休息,上药总得时间来养,明天看情况再说。”
陆恒还想说什么,康健民道:“接下来就是山路的拍摄,更辛苦,你还是留着力气,不急于这一时。”
见他们这么说,陆恒也没再坚持。
湘西的山里真的很美,但山路也同样不好走。
哪怕休息了一天多的时间,但再次开拍后,半天的功夫,陆恒的肩膀再次被磨破了皮。
即使山里现在已经很凉爽了,但陆恒的衣服也从来没干过。
“要不邮包里塞纸壳子垫着,这样下去你的肩膀还没长好又得出血。”
陆恒摇了摇头,擦了把汗,说了跟之前在医院一样的话。
他们当然知道陆恒说的是这个道理,但看着陆恒那汗如雨下的样子,还有肩膀上的血痕,心里又都不是滋味。
“那就赶紧拍,早拍完早结束,你也不用遭这个罪了。”
……
这一天,康建民开车带过来一个老太太,叫龚业珩。
“几十年前,她进京演出花鼓戏,可是受到过大人物接见的。”康建民对他们小声道。
她过来饰演一个叫五婆的角色。
五婆眼睛看不见了,他的孙子在外面根本不管他,但作为乡邮员的父亲却管。
每次过来,都要给她带一封信,信上没有字,反正五婆也看不见,所以就靠父亲现编给她听。
除此之外,信里还有父亲特意夹的十块钱。
这个情节也是让儿子认识父亲的另一面,从对工作上,转到对孤寡老人的关怀,经历过这件事,父亲在儿子的心中的形象也更加光辉、高大起来。
龚业珩到底是老艺术家,对表演的那股认真劲,就算是陆恒也不得不佩服。
不光是导演说行就行,每次拍完一小段,她都要看回放,如果自己觉得不满意,都会跟陆恒和藤汝俊商量,诚恳的说出问题,以及她要调整的地方,并再三向他俩道歉。
好在陆恒和藤汝俊也有同样的追求,所以能理解她,都笑着说不用。
三人的合作毫无罅隙,也让陆恒对敬业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毕竟陆恒前世拍戏的时间,是在几年后,那时候还都是小角色,真正担纲主要角色还是十年后。
在那个时候,资本进场,人心虚浮,速度是摆在第一位的。跟他们比,陆恒觉得自己已经算敬业的了,但跟现在的龚业珩比,还是有所不及。
康健民开始也觉得这老太太有点太较真了,但当最后龚业珩满意的段落拍出来,他看了连连点头:
“姜还是老的辣。”
有一个旁观的村民看了后,好奇道:“她真的不是瞎子?”
众人哈哈大笑,而旁边的龚业珩,则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尽管这部电影叙事平缓,但情绪、情感也是一步步堆砌的,从村民的反应,父亲的淡泊名利,再到对孤寡老人的照顾,以及接下来拍的过河的戏份,都让儿子重新认识了父亲。
最终,完成了感情的升华,儿子终于喊出了那声多年没有出口的称呼: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