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赶紧收回视线,不想多看。
蒋诺昀看她一直没怎么说话,水果也没吃多少,整个人都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想着到底是被自己亲戚强拉来的无辜路人,便存了逗她开心的心思。
舞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给她变魔术。
“猜猜看,硬币在哪只手里?”
洛希全副注意力都在他的双手上,一双眼睛睁的水汪汪的圆。
并没有注意到身侧不远,两道清冷目光注视着她好一会儿。
“林丛,送玥柔回去。”
傅诚深推开趴在他身上的何玥柔,“她醉了。”
叫林丛的二世祖过来接人,何玥柔却不肯,即便醉了,也要赖在傅诚深身上。
“我要阿深你送我。其他人,都给我走开。”
林丛陪着笑:“傅哥,玥柔姐喝醉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这时候除了你,我们都不行啊,弄不住她。”
“知道了。”傅诚深揉了揉眉心,难得耐着性子哄人,“你先去隔壁休息,等散了场,我送你回去。”
这才哄得何玥柔同意。
那边蒋诺昀已经藏好了硬币,等着洛希来猜。
她一眨不眨地看了半天,可惜外科医生的手太过灵巧,终究是没能看清楚硬币在哪一边?
“左手?”她并不确定。
蒋诺昀摊开左手,掌心一片空空。
”原来是在右手,我输了。”
她抿嘴笑起来,目光温柔,笑意款款,和方才在牌桌上时判若两人。
傅诚深瞧见了,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忽而觉得喉咙干干的。
想喝酒。
蒋诺昀又把右手摊开,也是一片空空。
“没了?”洛希微微睁大眼睛,脸上是完全不设防的表情。
“在这儿。”
话音落下,一枚银色硬币便凭空出现在蒋医生的指间。
洛希当时就想,不愧是拿手术刀的手,这双手真灵巧。
蒋诺昀把硬币递给她:“送你。遇到有许愿池的地方,就去许个愿。但愿你姑姑早点好起来。”
这是好意。洛希感激地收下:“谢谢蒋医生。”
她想要再问问姑姑的病情,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蒋诺昀点点头,顺手指了露台的方向:“走廊里不知道会碰见什么人,也不是讲电话的地方。那边安静些。”
洛希便去了露台接电话。
是夏园打过来的。她直到这时候才听说了洛希被下放到门店的事。
“马琳这不是胡来吗?你是邓总招进来的设计师,凭什么她马琳一句话,就把你打发到下面去卖衣服了?你别理她,就回设计部上班,看她敢拿你怎么样?”
洛希人微力薄,又担心马琳真的会让她在设计师这一样干不下去。她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冒险,只能先好言安抚夏园。
无非就是说“到门店工作更方便了解顾客的喜好,可以设计出更受顾客青睐的服装”之类冠冕堂皇的话。
说了半天,好不容易劝得夏园消了气,只是反复叮嘱她:“让你到下面去历练,确实也不是件坏事。不过你在门店卖衣服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曙光杯的事。这样,我去托朋友,试试能不能找到上一届的获奖作品图集给你做参考。你就安心在门店上班,缺什么资料,只管告诉我。”
洛希自然是千恩万谢。
心里倒是好奇,明明参加新人设计大赛的人是她,怎么看起来,夏园比她还要积极?
不管怎么说,这时候能有人伸手帮一把,她都是感激不尽的。
挂了电话,刚要回去,眼前陡然一暗。
是傅诚深端着酒杯出来,高大身形挡住她回去的路,将她全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洛希侧身,往旁边让了让。
他却没动,手里酒杯轻轻摇晃,映出琥珀色的光。
“哄得傅程铭那个傻子对你言听计从,又请得动小诺昀亲自为你证明。”
他眯着眼看她,即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无端让人生出了畏惧的心情。
“我不得不承认,你挺有本事的。”
洛希刚刚好转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她出不去,便往后退了两步,尽量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她自认在女人里面不算矮个子,可惜每次面对他的时候,都显得十分娇小,气势上总要输他一大截。
“财经专访上说傅先生目光敏锐,决策果断,是青年企业家里最闪耀的明星。原来傅先生敏锐和果断,都是来自于对别人的恶意猜测。我也涨了见识。”
下午的太阳明媚毒辣,照在露台上,和昏暗凉爽的包厢形成鲜明的对比。
也让他得以清清楚楚看清楚她脸上冷意和怒气。
“这么关注我?”
他面露讥讽,忽然迈开长腿朝她走过去。
洛希下意识就要后退。
她身后是露台栏杆,铁制的枝蔓缠绕在一起,顶端开出一朵朵造型逼真的蔷薇花。美则美矣,却顶得脊背疼。
眼见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离她越来越近,她浑身紧绷,忍不住大喊:“傅先生,你到底要做什么?”
“过来。”
他无视她的紧张,态度霸道地逼近,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强硬地把她拽到自己身边。
“这里是28楼。难道你那位真心疼你的长辈没教过你,不要离楼边太近吗?”
洛希近在嘴边的喊叫卡在喉咙里。
她在他怀里不自在地躲了躲蹭了蹭,语气生硬道:“谢谢。”
男人没说话,把她拽到露台小沙发上坐下,自己坐到她对面,拉起她那条受伤的胳膊反复检查。
洛希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伤处又握在他手里,不敢轻举妄动。
好半天,他伸指头,轻轻碰了碰她胳膊上的纱布:“疼吗?”
洛希觉得他这个问题问的很白痴,没理他。
“疼吗?”
他又问了一遍,碰她伤处的手指也加大了力道。
胳膊上猛地一疼,洛希吸了口凉气,双目含怒看向他:“傅先生不如往自己胳膊上划一刀,就知道疼不疼了。”
她自从被强行带到会所来以后,就反复被他羞辱,胸口一直憋着一股气,气积得多了,和他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刻薄起来。
男人挑了挑眉,倒是在这件事上没跟她计较。
“我二叔为人奸诈,对我一向心狠手辣,对他唯一的儿子却是宝贝的很。傅程铭骄纵放肆,你去医院换药,撞上他,也是你自己倒霉。”
他听了蒋诺昀的话,便知道洛希所言不虚,她真的是身不由己被强拉来的。又想到她胳膊上的伤,便以为她是伤口疼,去医院换药才撞上傅程铭的。
洛希也懒得和他解释自己不是去换药,而是去医院看姑姑的。
只是她被无辜拉来遭受一番羞辱,却还被他说成是自己倒霉,让她心里很不爽。
她低着头,偷偷翻了个白眼:“遇上你,我也……”挺倒霉的。
没想到被他逮了个正着,一道微凉又带着嘲讽的眼神看过来,立刻成功让她闭嘴。
“你和诺昀是怎么认识的?”
他呷了口酒,淡淡问。
倒不是他无聊到非要去关注她的交际圈。
蒋诺昀是他表姐的儿子,人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表姐一家苦心栽培了许多年的好孩子,他若是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被这么个满腹心机的女人给纠缠上不管不问,以后再做出来什么傻事,那就对不起年幼时,表姐对他的关心和照顾了。
更何况,刚才蒋诺昀给她变魔术逗她开心时,她眼里的光太亮太耀眼。
他不喜欢。
洛希沉默了一瞬,抬头看向他,浅浅地笑:“医生和病患的关系,傅先生也要管吗?”
她心里清楚,他之所以会这么问,无非是又觉得,她对蒋医生存了什么非分的心思。反正在他看来,不管她认识谁也好,做了什么也好,都是错的。
可是,凭什么?
傅程铭也就算了。蒋医生是她姑姑的主治医生,医术又高,人品也好,对她也一直是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因为她穷,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轻视她。
他凭什么不相信蒋医生?凭什么要来质疑她生命力唯一的光?
她咬了咬唇,终究是话咽了下去。
傅诚深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胳膊上,冷哼了声,冒出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倒是忘了,你是医院里的常客。”
这是讽刺她动不动就麻烦你他送她去医院?
可她受伤,不就是拜他的女朋友陈芸所赐吗?
洛希抿着唇,不说话。
一时静寂,就显得气氛尴尬起来。
傅诚深端起酒,仰头喝了,喉结滚了几滚,冷着脸告诫她:“既然你为了钱,愿意和老头子做交易,嫁给我做妻子,那么在我们的婚姻存续期间,我希望你能恪守本分,不要做让我们彼此难堪的事情。就算要寻找下家,至少,也要等我们正式离婚之后。”
说完,他站起来,抬脚要走。
洛希忍了半天的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
“傅先生让我恪守本分,那么请问,这条准则是否也适用在傅先生身上?你在我们的婚姻存续期间,一边许给陈芸结婚的承诺,另一边又和何玥柔暧昧不清。傅先生这是踩了几条船?两条,还是三条?或者,还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