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艾德莎有些担忧地向露台外看去,碧空如洗,只是轻纱一般的云层下这座令人感到日益沉重起来的港口中似乎隐藏着某种不安的阴霾。在她的目光中,一片瓦红色的屋顶向着远方绵延,壮美的建筑群描绘出帕莎路区某种特有的景观。
那就是贵族的浮华,精致,处处透着令人舒适的味道。但暴雨留下的痕迹仍在,庭院中折断了尚未被打扫的树枝似乎代表着某种坏兆头。
“我让人去把它们打扫一下,下面的人也太不像话了。”艾德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但与其说是自言自语,不如说是轻声询问着。
她盯着露台上那个男人的背影,一头深棕近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流淌在红色的披风上,披风边缘镶着雪白的裘皮,一直垂到地上。
“艾德莎,不用了。反正我又注意不到,你是知道的,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男人开口道,声音温和得如同流水潺潺。他抬起头来,仿佛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你感到了吗?这是风暴过后的味道,只有这会儿空气最干净,仿佛世界焕然一新。”
“但其实这个时节外面是很脏乱的,被风吹折的树枝,从屋顶上刮下来的瓦片,”艾德莎答道:“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时候上街的话,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嗳,艾德莎啊,你如果不说出来,我不就不知道了?你总是这样,这个世界在你眼中难道就这么一无是处么。”男人忍不住苦笑起来。艾德莎看到他叹气,有些不安,但仍答道:“我的任务是告诉我所看到的东西,殿下。”
男人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她忽然看到了一群白鸽从某个方向飞去,那应该是纽索克大街的广场。侍女怔怔地看着那些鸟儿展翅高飞,但倒不是忽然心向起自由来;她回过头,看着自己的主人,有些担忧地问道:“殿下,已经好多天了。”
“不用担心。”男人答道。艾德莎听出他的口气也不是那么确定,但她很清楚自己这位主人的脾气,于是也不再开口,而是将心中的不安很好地埋藏起来。
这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屋内一时间沉默下去,艾德莎静静地看着那群鸽子飞远。她忽然记起小时候听过老人们讲的故事,传闻北方的鸟群往南迁徙时会穿过暴风雨,在天上降下的暴雨与闪电之中与它们日复一日的宿命作抗争,但真的可以么?她不禁看向那个背影。
……马车外,熙熙攘攘的店铺构成了港都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虽然战争的气息仿佛才刚刚变淡了一丁点儿,但商人们就重新让安培瑟尔充满了繁华的活力。
布兰多打开马车车门,然后小心地将安蒂缇娜从马车上扶下去。这叫幕僚小姐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作为从者,这应该是她的工作。
而不是让领主大人反过来。
接下来是商人小姐,罗曼一下就从马车上扑到布兰多怀里。然后这位商人大小姐咯咯地笑出声来,惹得布兰多没好气地扯了一下她水嫩的脸蛋。
“啊!”罗曼的小眉毛立刻竖了起来。
布兰多抬起头,看着广场另一边的马车。那辆马车的帘子被微微掀开,半精灵少女在后面注视着他们,然后微微向他点了点头。
虽然公主殿下急于寻求尽快平息北方乱局的办法,但面见伍德主祭的时间,最终还是拖到了第二天——目前的安培瑟尔,充斥着各方的势力。但归根结底,还是公主一方的力量占据上风,其次是圣殿与北方的贵族,本来圣殿理所当然的强势在这次世人皆知的失误之后,也不得不暂时隐藏到台面之下。
而作为这次事件的最终负责任,伍德目前其实已算不上是炎之圣殿在安培瑟尔港的第一号人物——他离开大主祭的位置之后,圣殿已经确定了新的人选,新任大主祭格拉迪斯在圣殿内名声不显,不过布兰多却很熟悉这个一贯的中立派;这是个老好人,日后此人在安妥布若公国担任过主祭,他一直号召圣殿维持公正、中立的态度,圣殿派遣此人前往安培瑟尔也能看出克鲁兹人在对待南北势力上态度的改观——新任大主祭起码要到年中才能抵达这座港口,因此伍德目前仍兼顾大主祭的一些日常事务。
昨天公主带着他前往去会见伍德这位代理大主祭时,没想到后者恰好应约出城去安抚教区的民众。直到第二天一早,主祭大人的请柬才被下人送到两人手上。
这一次布兰多带上了安蒂缇娜,不过商人大小姐吵吵嚷嚷也要跟去,因为某些缘故——主要是最后一战中这位大小姐令所有人侧目的表现,加上泰坦的残骸的归属问题的一系列讨论之中,罗曼大人作为实际操纵者的关键性身份——目前这位大小姐的大名倒是早已为这座港口所熟知,因此布兰多带上她一同前往倒不算是十分惊世骇俗的事情。当然最关键是,布兰多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绝对不可能战胜耍赖皮的商人大小姐的。
而格里菲因公主则带上了自己的弟弟。四人的马车很快在中央广场碰面,在公主殿下的邀请之下,布兰多与幕僚小姐换乘了马车,三人挤上公主殿下那辆绘满了百合花与新月徽记车厢中,布兰多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公主身边的那位哈鲁泽小王子。
历史上的哈鲁泽王子安静地坐在他姐姐身边,就和布兰多几年之后的印象一样,这仍是一位文静柔弱的少年,或者不如说还是个孩子。他两只手都有些局促地放在膝盖上,垂着头,额前柔软的发丝几乎都要垂到胸口的领花之上,若不是穿着有王室纹章的白衬衫佩着狮纹佩剑,你实在很难第一眼相信这会是埃鲁因未来的国王。
看到自己弟弟这个样子,格里菲因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她看来,布兰多未来必定在这个王国占据重要的位置,她本来是想让自己的弟弟先与这位王国的‘重臣’打好关系;事实上她甚至希望布兰多能成为哈鲁泽的老师——这并非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布兰多如今的实力完全由资格担当这一职位,如果他还有必要谦虚,那么全埃鲁因除了图拉曼这样来自于中兴时代的老怪物之外,恐怕也没人能坦言自己有资格教授这位王子殿下。
但公主殿下也清楚以自己弟弟的表现,恐怕难以入自己这位‘骑士’的法眼,毕竟老师与学生的地位是相辅相成的。在她看来布兰多不需要一位王室的学生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却不见得乐意教授一个不成器的弟子来给自己脸上抹黑。
当然有些人可能会因为想要向王室示好而垂涎这个位置,格里菲因见惯了这样的事例。当年欧弗韦尔愿意传授她剑术也是有这样一部分原因,世人皆知奥伯古七世对自己女儿的宠爱。
但可惜不是人人都是狼爵士,也不是人人都是布兰多,格里菲因公主想及此,也只有幽幽地叹了口气。
但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感到事情有些无望的时候,一旁安静地坐着的布兰多却对小王子有很大的兴趣。他坐在幕僚小姐身边,公主殿下一时没开口,商人大小姐正好奇地打开车厢一边的抽屉从里面找小点心——她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乘格里菲因公主的马车了,总而言之,车厢内一时也没人发起话题,借着内这段短暂的沉默,布兰多仔细地打量一下对面这位埃鲁因未来的国王陛下。
说实在话。
这是这一世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小王子,而就算是加上上一世,他和这位王子殿下也不过只有寥寥数面之缘而已。虽然那个时代他在埃鲁因中兴的最后一段时期也曾接触过这个王国的上层圈子,但和这位王子殿下也始终说不上熟识。
当然。
名义上来说,那时候哈鲁泽应当算是埃鲁因的国王。
只不过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比方说安列克大公的阻挠,这位未来的国王陛下恐怕没有一天独立自主的日子。而且事实上他自己也缺乏这个能力,布兰多记忆中的哈鲁泽王子就和眼下一样,内向,怯懦,这几乎是作为王族——甚至是作为贵族最致命的缺点。
克鲁兹著名的低地之民的领主,霍德兰在游戏中有一句著名的台词:“贵族可以恶毒,阴险,贪婪,甚至碌碌无为,但绝不能缺乏担当!”
而哈鲁泽王子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这样的性子据说与奥伯古七世的新王后有密切的联系,这只是一个传闻,但宫廷斗争或多或少养成这位王子殿下胆小怕事的性子;格里菲因公主虽然深得老国王宠爱,但布兰多知道王室内其实一直是西法赫——既王后一方的势力占上风的。
历史上的哈鲁泽王子,一直到他姐姐也就是格里菲因公主为人所谋害后,才终于醒悟过来。不过为时已晚,后来玛达拉第三次入侵埃鲁因,埃鲁因灭亡。
在那之后布兰多就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后来有传闻说艾柯与尤拉的女儿艾拉拉重新组建起了埃鲁因的反抗组织,有人说哈鲁泽王子在王都城破之时并没有死在火中,而是被是十字手布加救了出去,后来与艾拉拉成婚。
不过这些都是传闻,也没人亲眼见过。更不用说那时已远在圣奥索尔的布兰多。
但历史并没让布兰多对这位王子殿下产生轻视,相反,恰恰加深了他的好奇。他在网上看过一篇文章是某个埃鲁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