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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境圆融,无亏无欠,不亏自己,不欠他人,胡仙仙不想与茶儿、酒儿为敌,不是怕她们、不是太善良,只是以无亏无欠的准则要求自身。
不论有多少背后隐情,茶儿与酒儿始终是以程浩风双修鼎炉的名义服侍过他,不妥善处理好这些纠葛,影响心境。
在道门陋习当中,双修鼎炉的存在饱受诟病,胡仙仙想有办法革除此种陋习。妾的地位虽然卑贱,总也是被认可的名份,这用来采阴补阳的鼎炉算什么呢?
留她们二人在身旁,胡仙仙一直在考虑处置办法,可是越来越难控制的流言蜚语让她没有闲暇去深想。把她们暂时关起来,也是为了能安静想想。
哪能料到茶儿会自请受死?还做什么追求者多寡的对比?
看胡仙仙两眼迷茫,是真没想过比那些的样子,茶儿冷哼一声:“你没吃过被男人作践糟蹋的苦,当然可以讲自我价值,不在乎男人能给你的荣耀了。我们多数女人没你那么好命,没有男人追捧,只能巴结讨好男人,显得自己有人爱,不是太失败。”
胡仙仙还是没听懂,难道有男人爱,女人的人生便不算失败了?一开始,程浩风也不接受如今这般性格的她,难道那时的她非常失败?可那时候也有快乐的时光啊。难道如今算非常成功?可如今也有麻烦不断啊。
不同的人喜好不同,不论是前世白回风还是今生胡仙仙,秦沐风都不太喜欢,总觉得是她给程浩风带来苦恼;韩泽熙也看着胡仙仙就嫌烦,总认为她是惹事生非之辈;曹备道和法略、鄂日浑、蒯森雄这些人几乎没把胡仙仙当成女的……
如果惹男人讨厌算失败,胡仙仙相当失败了。甚至,如果不是天生来历特殊,或许程浩风也不会喜欢她呢。
见她偏着头眼珠乱转,茶儿猜出她心中所想,又说:“举例来说:有三个女人,一个是皇上专宠的贵妃,艳冠后宫,还有很多王孙公子以见她一面为荣;一个是被豪门阔少抛弃的怨妇,年老色衰,没有人喜欢;一个是被农夫真心疼爱的农妇,虽然粗手大脚,可是农夫对她不离不弃。你说这三个女人哪个命好?”
胡仙仙不假思索地说:“愿得农夫白首不相离,不愿求金尊玉贵波折重重。”
“所以喽,女人的幸福与男人对她好不好关系很大,女人的价值体现,是有没有男人爱。”
似乎,是这么个理儿?胡仙仙有些懵,要反驳的,怎么被绕进去了?
雨后的微风携了青绿果实的酸涩味儿吹来,清新得令每个呼吸都舒爽。
胡仙仙深吸几口气,让人先把茶儿、酒儿关押,且只是关起来,不能做任何虐待她们的事。还让茶儿不要偏激想什么要死要活的,等几天会妥善安置她们。
回到邻月楼书房,程浩风又去做重建蕊仙居的事,胡仙仙继续愁眉苦脸思考着。
几天后,她猛一拍桌子,想到应当怎么驳斥那女人价值靠男人来体现的歪理。
信心满满去到牢房,让狱卒带茶儿、酒儿来见,慢条斯理地说:“女人的价值在于她有没有自由、有没有尊严,做到了这些之后再看她为这个世界贡献了什么,这三点综合起来便是女人的价值,当然也是男人以及其他生灵的价值。”
茶儿听得拍着墙大笑,笑得全然不顾形象,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酒儿也笑,只是她似乎没明白茶儿笑什么,咧咧嘴算是陪她笑。
有什么可笑的?胡仙仙脸色黑了变红,红了变黑,最终还是忍住没发飙。
等她笑够了,胡仙仙给她递上茶水,问她笑什么。
茶儿也不客气,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才说:“那是你已经得到了男人的爱,而且爱你的男人还很优秀,才能悠闲谈自由、谈尊严。你试试吧,要是他们不爱你了,只会利用你,把你当发泄欲望的工具,看你还有没有闲心谈自由、谈尊严?!”
是笑我幼稚?笑我被软禁于此还谈自由与尊严?笑我不懂疾苦,站着说话不腰疼?胡仙仙郁闷走出牢房。她把妥善处置茶儿酒儿的事且再延迟,不说服茶儿绝不罢休!
反复几次,茶儿还是坚持认为,一个女人得不到优秀男人的爱便是人生不如意,女人的幸福是建立在男人态度之上,丈夫对她好不好是影响她生活悲欢的最关键因素。
胡仙仙则始终坚持人生过得如何全看自己如何的观点,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倒把那些谣言的事抛诸脑后了。
后来,胡仙仙渐渐倾向于婚恋之事对于女人很重要,对于男人没那么重要了。即便能千山万水我独行,可也总有遗憾,婚恋的苦乐对女人的影响真很大。相比而言,对男人的影响确实要小一点。
修行的女子有很多终生不嫁的,比如齐楚鸾、乔楚诗、樊楚瑶,可胡仙仙知道她们不是不想嫁,是怕出嫁,怕嫁一个没出息还欺辱妻子的男人,怕到时候会丢了修行成果,更怕有孩子后想转身离开也离不了……
形成这种想法,让胡仙仙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不想认同,可又真的无法反驳!
夏天是黑球的雨季,狂风暴雨几天几夜不停,幸好同天城建筑坚固又有良好防汛抗洪的排水系统,要不然早被风雨摧毁。
程浩风凝眸看天,深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在无情又无私的自然大道面前,再强大的法力也渺小。
或许,人要不断强大的信念不是人定胜天,而是人要守护情感?万千生灵相比于天道的优势在于有情万物皆有情?情既是优势,为何所有修行法门还一致要求断情?
情念一起,他整颗心柔软起来,抛开自己与自己的思辩,回到胡仙仙身边。
才入帘中,胡仙仙如一只蝴蝶翩然飞入他怀中:“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
他含笑捋捋胡仙仙耳边碎发,早听说这丫头和茶儿辩论的事了,不能让茶儿心服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
可胡仙仙所指的“做不到”并非驳不倒茶儿:“我没有办法不在乎……清楚那些闲话没什么可在乎的……可我还是要纠结,真的洒脱不起来,我无法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原来是这样,程浩风拥紧她,默默抚慰她恓惶的心。
他的怀抱温凉如夏末秋初明月夜,不炎热也不寒冷,恰恰适宜胡仙仙喜好,渐渐驱走那种种不安。
心中平静了,却又反而觉得悲凉,看清自己内心,原来自己也贪恋他的怀抱。
这么久没能离开,不是阵法难破,是还不够决绝,不够明悟,更是不想离开他,不想离开!
在他胸口轻蹭,喃喃念叨着:“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很难受……可是不想和你分开,不想分开……”
“这是向我表白?”程浩风轻笑出声,“嗯,我照单全收,很满意。要是能送上香吻,更加心满意足。”
他以戏谑的口吻说着,胡仙仙却想落泪。苦恋得不到回应很悲惨,相爱不能相守很痛苦,而以使命感拆散两情相悦的情侣又何尝不残忍?
要么得不到,要么得到了还将失去,世上之情难有圆满之恋情,到底是无情才合天道,还是天妒人间有情故意捉弄?
纠结如乱麻的情绪还是理顺了,也有充分证据证明高有全送茶儿、酒儿来有目的,且那些谣言已无法完全澄清,可胡仙仙还是让程浩风饶她们一命。
她们犯的错相比程浩风犯的错小得太多,胡仙仙自觉罪孽深重,能被人骂、被人恨也在无形中减一分罪,消一分孽。
先前问了酒儿不少问题,看出她是受了逼迫才跟茶儿他们一伙,她想过的生活很简单朴实。
而据她所说理想男子的条件来看,胡仙仙记起一个故友还挺合适。
她不想嫁太富贵的人,担心管不住、合不来,可也不能太穷,要能保够温饱;她不求嫁个俊美少年,只要不至于丑得吓人就行,她年纪不小了,想找个年龄相仿的普通人;她还不想在京城生活,虽然从前大部分时光在京城度过,可并没有留下什么美好回忆,她想去一个陌生地方开始全新生活。
帮麦塔哈管着陵州迎仙阁分店的栓子,可不正合乎她的理想吗?
从杭无一她们那里听到消息,栓子至今未娶,也没再去花天酒地,实在该成个家了。
把这想法一说,酒儿欣喜答应,胡仙仙当即让程浩风写了文契,表明酒儿不再是他的双修鼎炉,也声明把酒儿当妹妹一般,没有做过逾矩之事。
然后,让血无仇带着酒儿和那些文契,还有胡仙仙写的保媒书信往陵州去了。
胡仙仙心情愉快,她知道栓子即使拒绝婚事也会好好照顾酒儿,当然,既要保媒,更因笃定栓子与酒儿很合适,他俩都是见过黑暗但仍然向往光明的人。
怎么处置茶儿,真是难题了。茶儿口口声声说女人幸不幸福看男人对她的态度,可实际上她并不是男人对她好,她就会觉得幸福的女人。
如果她想嫁入深宅大院,靠一个温柔又多金的丈夫过一生,那在太皇太后生前,她有太多机会嫁个好人家了。她想要的是连太皇太后也给不出的生活,能给的人又不肯给,只能由着她怨恨下去。
思来想去,程浩风还是写了证明茶儿已不是他双修鼎炉的文契,让高有全来接走茶儿。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程浩风却早已看出茶儿与高有全有过肌肤之亲,那残留的气息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