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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的韩泽灿狼狈如丧家之犬,得胜的胡勇刚他们却并不是春风得意。
这一场仗打得很艰难,歼敌两万多名,自损一万多将士,他们来不及开庆功宴,甚至来不及清扫战场就得急行军回援廓州。
曹松楼对于皖州境内的蟠龙寨势力,可谓是深恶痛绝,一直剿匪,一直没有剿除干净。但经此一战,曹松楼和高有宝达成了一种不用明说的默契,只要对方不把事情做绝了,就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两人还各自收治了一部分伤兵,掩埋了一部分尸身,为平叛大军处理好了后续事宜。
连番行军打仗,浴血奋战之后的平叛大军还剩两万多名。胡勇刚知道他们需要休整,可是廓州防守空虚,要是不赶紧回去支援,又被叛军夺回去的话,那所有心血和鲜血都白费了。
四月二十一卯时,胡勇刚率部到得廓州城下,郑天霸迎他们进城。
胡勇刚让郑天霸带士兵们去营帐休息,而他则带程浩风和胡仙仙去了王府,亲自登门拜访韩泽灿的家眷。
王府当中上下人等除了不能自由出入之外,其他一应生活起居并没有受太大影响。郑天霸虽是土匪出身,却也明白这韩泽灿虽已反叛,但老诚郡王留下的老王妃和侧妃仍是皇亲国戚,稍出点儿差错,就会给老百姓留下军纪不严的印象。
是以,一进廓州城,郑天霸就先选了一百名武功底子好,又还本分忠厚的士兵将王府团团围了起来。
胡勇刚到得王府后,先向老王妃问好,再请她带话给众亲眷,让他们都写信劝降韩泽灿。
不管他们会不会真写,这都是表示朝廷愿意对韩泽灿宽大处理,胡勇刚优待他家眷的意思。
走完这些过场,胡勇刚留胡仙仙陪侍王府众女眷,与程浩风回营去了。
胡仙仙与那些穿金戴银、神情惶恐的王府女眷大眼瞪小眼儿,就那么瞪了快两个时辰,老王妃才开口说话。
“柯雅润写了信劝降我儿没有?”
“没有。”胡仙仙不知道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胞妹身为德妃,她完全可以仗妹之势攀龙附凤,可她在被软禁后没有乱说乱做扯我儿后腿,着实不错。我儿待她不薄,她也算是对得起我儿了。”
老王妃说完这句话后,又向众女眷说:“我儿待你们也是不薄,你们要多学学柯王妃。如此,我便能放心了。”
那些人都懦懦答应着,有几个想写劝降信的人也因此自觉惭愧,不敢再写。
胡仙仙没料到她问话是这个目的,早知道就诈他们说柯雅润已经写了。
正懊悔不该说实话呢,那老王妃又说困倦了,想回房歇息。
胡仙仙让个小丫鬟扶她回房,她临出门时,冷冷扫视众人,目光中有决绝之意。
又过了约半柱香的工夫,那小丫鬟回大厅里来了,说是老王妃嫌她碍眼,不让她在旁守着。
胡仙仙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回想老王妃临出门时决绝的眼神,她立刻飞身而起,到得老王妃卧房外。
刚到门口,就听得“咚”的一声响,胡仙仙破门而入,只见老王妃已悬在梁上。
解开白绫,放平身体,急捏她颌骨,将一粒丹药塞 入她口中。
胡仙仙探她尚有鼻息,又急忙喊医师前来。一阵忙活之后,老王妃悠悠醒转。
胡仙仙让人看好她,再去翻看她留在梳妆台上的绝笔书。
“告谕法朝子民知晓,胡勇刚治军不严,纵容郑天霸烧杀抢掠,更默许其妹胡仙仙打骂凌虐诚郡王府众女眷,其悲惨之状难以尽述!愚妇虽已沦为阶下囚,却仍属天潢贵胄,岂甘受辱,是以拼死相抗!”
这封绝笔书和老王妃自戗举动,分明是要用她自己的命来栽赃胡仙仙他们,若是她真的死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狠的毒计!不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你以为用自己的命来诬蔑我们,就能改变民心所向,让你儿子反败为胜?”
胡仙仙将那封绝命书扔到老王妃脸上,真想揍她一顿,又忍住了。毕竟,她这么做都是为了给她儿子添助力,给平叛军造舆论压力。
老王妃虽保住了命,咽喉却受了伤,一时说不得话。她目光凶狠的瞪视胡仙仙,嘴角蠕动着在说无声的咒骂话语。
“你诬蔑我们之心恶毒,你护子之心却慈爱,看在你是一个好母亲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
胡仙仙拣起那封绝命书,吩咐士兵小心看守,就去见胡勇刚和程浩风。
见到两人后,她简述此事,他们一时也束手无策。
“若是上吊、自刎之类,还可以及时救治;若是他们绝食,总不能捏着嘴灌食物吧?”胡勇刚想到个更麻烦的问题。
程浩风和胡仙仙都没想过这些,两人面面相觑,要是韩泽灿家眷都这么闹,廓州城的民心很难稳定啊。
在越州那边,城里官民都是直接降顺,胡仙仙没遇到过此种事情。程浩风守京城,更没遇到过这种事。
“我找这城中父老乡亲再细问问情况,看能不能想出办法,王府中那些家眷劳烦你们看好,千万别出岔子。”胡勇刚挥手让他们都去王府守着。
从四月十三之后,程浩风和胡仙仙还没合过眼,就连胡勇刚也只是捉空偶尔眯一眯,本以为进到廓州城后就可以好好歇歇,没想到会遇上这些麻烦,再疲倦也只能硬撑着。
到得晚上子时,胡勇刚终于想出办法。他让士兵把王府中人男女分开关着,男子由士兵管;女子则从城中选了二十名家世清白,忠于朝廷的妇女来管。
并且,抗争心理最重的老王妃和韩泽灿的几个姐妹单独软禁,不让她们影响其他人。
经过反复劝说,韩泽灿的家眷们反抗之心没那么重了,虽不愿写信劝降,却也没有寻机会滋事。
四月二十三下午,养尊处优惯了的老王妃受不住憋闷,要去花园里散步,看守她的人不敢答应,她就哭闹起来,胡仙仙只得亲自陪她去散步。
莲池之侧,满架蔷薇开得正盛,粉红的花朵如霞如锦。
“可曾见过如此美丽芬芳的蔷薇花?”老王妃自豪地问着胡仙仙。
“不曾。我所见过的蔷薇花品种这个时节已经凋谢,颜色也没有这么鲜。”
“这是进贡的品种,先皇到府中游玩之时,亲手栽种的。”
老王妃瞥一眼胡仙仙,又再说:“先皇与我儿虽非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合得来,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撇开我儿,传位给那韩泽熙。”
胡仙仙不置可否,勉强笑了笑。韩泽灿和他的家人不服韩泽熙,的确有其道理,可都已经打起来了,她不想再做无谓争论。
不久之后,胡勇刚也到得花园中,以敬老恤民的名义探望老王妃。
老王妃始终端着高人一等的态度与他兄妹二人谈话,胡仙仙还“嗯、哦”两声应付着,胡勇刚许久都没有应声儿。
“呼呼……噜……”
蔷薇架下传来奇怪声音,胡仙仙望过去,才见是胡勇刚靠在木架上就那么站着睡熟了,还发出鼾声。
“来人,打醒他!竟然敢这般就酣睡,藐视皇家尊严!”老王妃冷喝一声,胡勇刚立刻醒了过来。
他虽说醒了,意识还不甚清醒,紧绷着身体迷糊地东张西望。
听到老王妃的喊声,花园中有几个家丁想过来,但都被胡仙仙的凌厉眼神止住。
“和人谈着话就呼呼大睡,这般不成体统的人还当主将,韩泽熙手下是无人可用吧?”
老王妃不再指望能使唤别人,她只有对胡勇刚冷嘲热讽,图个嘴上痛快。
这话让胡勇刚羞惭的低下了头,直揉发红的眼睛,还小声道歉:“失礼了,真是失礼了……”
老王妃得理不饶人,还想再说什么,胡仙仙抢话说道:“各位,你们想不想知道我哥哥为什么谈着话、站着就睡着了?”
不等他们回答,她又飞快地说:“就是怪叛贼韩泽灿让我哥哥累成这样!”
胡勇刚拉了拉胡仙仙,让她不要多说,她甩开他的手,环视花园当中所有人说:“我们怎么对韩泽灿家眷的,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够优待他们了吧?哥,就算会惹祸我也得说!各位,我此刻是以妹妹的身份替兄长说话,不是以先锋的身份替主将说话!”
她一步步逼近老王妃,字字句句缓慢而清晰地说:“你心疼你的儿子,别人也有父母儿女、兄弟姐妹,他们也会心疼!不管谁来当皇帝才算正统,既然政局已稳定,就不该再起叛乱!”
“我儿所做之事是去伪存真、拨乱返正,不是叛乱!”
“不是叛乱?他要是不争皇位,安心当诚郡王,我们就不会打仗!这几个月我哥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最近半月更是连床都没挨过。谁知进了城,你们还要无理取闹!他要是累死了,我就找你抵命!”
见胡仙仙凶神恶煞的样子,老王妃退了两步,嗫嚅着:“行军打仗谁不辛苦?与我何干?”
“你儿子败了要怪我们,我哥哥累了怎么就不能怨你?”
胡仙仙招手唤来一个士兵,吩咐道:“好好看着老王妃,她要闹就带外面的百姓进来看她怎么闹,你们别去管、别去劝。”
说罢,她就扶着胡勇刚往外走。胡勇刚说她这样做事不妥,她威胁哥哥再不回营补觉,就用法术弄晕他,他只得回营。
四月二十五,廓州城中杂事渐了,胡仙仙和程浩风前往寥州城。